他笑,那淡淡的眼晕有些杂色,看得出疲惫与抹不去的促狭,“是吗?他不小气。” 他挑高了音调,明显是调侃。 池月愣了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实事上,全天下人都知道,乔先生是个大醋坛子,天下地下,就没有他吃不动的醋,池月多看谁一眼,他都能炸毛。哪怕对方是个老头。 “没有的。”池月笑着如是说。 这是事实,乔东阳吃任何人的醋,唯独邵之衡除外。 “他很体谅我。”池月说:“因为他也非常关心你的身体。” 邵之衡呵呵笑乐,“关心我的身体,可是我过来,他却避而不见。” 这些小细节,是瞒不过邵之衡眼睛的。 池月诶笑一声,“大概是邵哥太英俊,他怕被你比下去。不敢来战?” 邵之衡脸上的笑容扩大了,那张削瘦的脸上有刹那的光彩,“你啊!就喜欢说反话。邵哥老了,早已不复当年。” “瞎说,邵哥老当益壮!” “哈哈哈哈!” 湖上碧波被风吹皱,荡出他爽利的笑声。 在池月的印象中,邵之衡是很少这样大笑的,他性格内敛,严肃,在她认识的这一群人里,他年纪最长,永远像一个知心大哥,关照着她,从无自己的要求。 说来,这一块地,这一座小木屋,是他这辈子向池月提出的唯一要求。 “妈妈,你在看什么,唯一在叫你咧?” 唯一疑惑的询问拉回了池月的神思。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妈妈在看湖景。真漂亮,对不对?” “对!”唯一开心了一秒,又嘟起小嘴,“可是唯一走累了,脚脚痛,不想走了。” “再坚持一下。”池月不怎么惯着女儿。 “可是妈妈,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啊?我们的朋友在哪里?” 池月看着前面那一片大大的胡杨树,绿叶被风带出的凉意仿佛又顺着风灌入了心底—— 风很大。 湖边有点冷。 池月轻轻抱起唯一,握住她的小手,发丝在风中飞扬,声音似乎也被风吹得有点飘,“就在前面。马上就要到了。” 绿树丛里,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往树荫尽头那山坡下的小木屋。 邵之衡就住在那里。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 一晃眼,三年过去了,小木屋没有变。 他也没有变。 小木屋门口的石碑上,他的照片安静的带着笑,温暖而平和,比三年前好看很多。 这张照片是陈一凡准备的,大概是他没有患病前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表情,嘴巴微微抿着,整洁的西服拘着他一板一眼的性子,看上去有些过余严肃了。 可是,他真的没有变。 也永远不会变。 池月摸了摸自己眼尾淡淡的细纹,轻轻一笑。 “邵哥,我来看你了。” 邵之衡没有回答。 但是,他在笑。 一直在笑。 严肃板正的笑容,像个英俊得体的绅士。 有一点距离感,不过,池月不怕他。 “唯一,叫干爹!” “干爹……”唯一是个听话的小姑娘,胆子也大,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面前这个和普通墓碑不同的奇怪石碑,不像普通墓碑那样大而庄重,更像树在小木屋门口的一块指示牌,没有主人生平,就一张照片。 唯一小辫在头上一摇一晃的,她歪着头,不解地问:“妈妈,干爹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池月:“干爹喜欢这里。每天眼睛一睁开就可以看到树,看到花,看到湖水。” 唯一:“干爹好奇怪哦。” 池月微微一笑:“唯一,你和干爹说说话吧?你三岁的时候,干爹还抱过你。他很喜欢你呢?” 唯一哦了声,想了想,嫩嫩的嗓子就发出萌萌的笑声:“干爹,我今年六岁了,我叫乔唯一,你呢?” “干爹,你和我爸爸一样帅,一样好看。可是我那天发现,我爸爸都有一根白头发了呢。干爹,你好像比我爸爸还要年轻哦。” 池月微微眯眼。 唯一问:“妈妈,干爹听得见我的话吗?”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