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为了证明她是墨家钜子,为了从她身份入手攻讦萧家,从她还没有嫁入萧府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了。几个月时间,他与萧家明争暗斗,把儿子的小命都搭进去了,也没有达成所愿,哪晓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放开紧攥的拳头,谢忱声音中难掩激动,“墨氏都认了,萧乾,你还有何话可说?”瞪一眼萧乾,他默了默,又向至化帝重重拜倒,“陛下,萧乾欺君罔上,有贪图社稷之心,不可再姑息养奸了!陛下想想,若非这墨氏天生愚笨,没有与他沆瀣一气,恐怕这会子乱臣萧乾已经拿着墨家的利器,串通好彪悍的北勐草原部落,拿着我南荣遗失的军备物资,策反南荣兵卒,行那篡位夺权之事了。” 篡位夺权乃是大事,敏感之事。 一般情况下,这词出现就是忌讳了,轻易不能说。 可谢忱胜利在望,已经不忌猛药。 他话音绕梁,又重又快,但他说完,暖阁仍只有静寂。 至化帝没有开头,其他人也只静观。 兹事体大,人人都在打肚皮官司,脑子里九转千回。只有墨九一个人依然故我游离在状态之外,指着谢忱道:“你这老头儿说话真奇怪,我是不是墨家钜子,与萧六郎有什么关系?”目光一厉,她沉下声音,龇着牙做凶恶状:“……你是不是故意欺负我六郎?” 与一个疯子没什么可说的。 谢忱回避着她逼视的眸子,懒怠理会她,只瞬也不瞬地看着至化帝,想第一时间从他眸底看出“圣意”,以便做出相应的对策。 “陛下,小不动,则大乱矣!” 他生怕有变,不停相劝。但至化帝久久无语。 身为皇帝,他心里的挣扎比任何人都激烈。 对臣子来说,江山社稷的稳定,对他们的好处在于分这一杯羹的时候可以更轻松,滋味儿可以更美妙,但对于皇帝来说,江山是他的江山,是他们家子孙后代世世代代的江山,不能马虎做任何决定。 要动萧乾,他至少有三个方面的顾虑。 第一,萧家和谢家数十年来的敌对状态,实际上,对南荣皇权有一定程度维稳的作用,聪明如至化帝,本身并不愿意打破这种平衡。这也就是为什么宋熹做了太子储君,他又想将最爱的女儿嫁给萧乾做安抚的根本原因。 臣子之间打架了,皇帝就安稳了。 若臣子们都拧成一股绳,他们将会对付谁?不就是皇帝? 第二,南荣有钱,兵力不行,有军事能力的将领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这件事也一直是至化帝的一块心病。这几年若非萧乾出色的阻止了珒国人南下扩张,南荣还能不能在这个乱世之中偏于一隅将珒国人阻于淮水以北都未可知。 第三,萧乾医术了得,他的病一直由萧乾在调理,若是没了他这个大夫,万一病发,到时候就只剩下一命呜呼了。 至化帝轻易不敢动萧乾。 但不动他,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萧乾手上若真藏匿了物资,又有北勐部落的关系,那北勐人除了比珒国人穷之外,悍勇之力却不比珒国人少,他们人强马壮,若真与萧乾有勾结……也是南荣的心头大患。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至化帝左右为难。 他情不自禁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眼风扫着萧乾淡然的目光,还有为了“避嫌”,不参与审讯,也不反驳不激动的情绪,然后眉头皱了皱,把问题丢给了墨九。 “墨氏,萧六郎可知你墨家钜子的身份?” 这一句询问,简单又直接,人人都知道,墨九的回答将会影响至化帝的决断,不由竖起了耳朵,跟着紧张。 可墨九却很轻松地点头,“知道啊?” 至化帝一愣,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真的必须做出一个决断的时候了? 他正寻思,却听墨九又轻松笑道:“是我告诉六郎的,可这厮分明不肯相信我哩……若不然,也不会不肯给我做妾了。” 至化帝眉头紧拧,目光咄咄逼人,“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从墨九在暖阁里的表现看,只要生了眼睛,就可以看出来她并不是一个智力完全正常的人。说话总是东一下,西一下,没什么重点。所以,至化帝心里的疑惑也是众人的疑惑。她这样的情况,又如何得知自己是钜子的?她说的话,又该相信吗?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