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是萧乾讲大道理,墨九整天嘻嘻哈哈,在他面前也特别没心没肺。 这么被她一本正经地教育,萧乾愣了愣,却是笑了。 “阿九说得对极。” 这一笑,沉郁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他坐到床边,拉住墨九的手,笑痕还在脸上,语气却又严肃了不少,“阿九,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听他欲言又止,墨九眉梢稍稍抬了抬,“在我面前,你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跟我在一起,若什么事都遮遮掩掩,这也不方便,那也不方便,那咱俩得活着得多心累啊?” “呵!”萧乾摇了摇头,情不自禁捏她的脸,“是,我阿九最通情达理了。” “嗳嗳嗳,停下。”墨九偏开头,大眼珠子瞪着他,“我可没有答应你什么啊?我只说你什么都可以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会答应,不要搞混淆了。” “……” 萧乾无语地凝视着她,定神半晌,突然幽幽一叹。 “阿九,我得离开兴隆山了。” 离开了?墨九怔住。 天下未平,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时间早晚而已。 可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等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方才觉得相处的时间居然这么短。太短,太短,短得他们家的小直直才刚刚满月,还不会叫爹娘,不会走路,还没有长牙,甚至都不懂得给她即将离开的爹爹一个甜甜的微笑。 墨九心里有些泛酸,可稍稍愕然之后,露在脸上的全是笑容。 “走吧走吧,赶紧地走,不要烦着我,也不要走了之后来羡慕我,可以天天看到闺女……” 一见她笑,她这样的笑,萧乾的眉心就拧了起来。 墨九是什么样的妇人,他比谁都清楚。 她此刻的笑里,压抑了太多的离愁。 说到底,也无非不想让他为她担心而已。 他喟叹一声,伸出长臂将她紧紧圈入怀里。 “阿九,我会早日归来。等我!” “好。”墨九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缓缓闭上眼,只为感受这一刻的静好时光。 这天早上,他们说了很多话。 与以前相反,大多时候都是萧乾在说,墨九在耐心地听。萧乾原本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可这一次,他却像突然间打开了话匣子,哪怕一宿没睡也丝毫不妨碍他的即兴发挥,等奶娘抱孩子进来的时候,他才终于停下了对墨九耳朵的摧残,把剩下的叮嘱又转向了女儿。 “闺女,爹走了之后,你要听娘的话。” “不许半夜啼哭,要乖乖的,不要让你娘不得好睡……” 墨九听得怔怔然。 望着他抱着女儿的侧颜,嘴巴扁了扁,没有声音。 …… …… 南荣景昌二年六月十四。 就在小丫头满月酒的次日,萧乾离开了兴隆山。 六月,骄阳似火,已到这一年的盛夏之季。 兴隆山上的凉爽,以及兴隆山人的富足和悠闲生活,让驻守在兴隆山镇一个多月的萧军在享受了这方盛世美景之后,都有些留恋不舍。萧王突然下令拔营离开,事情来得突然,得到消息的镇上百姓,也纷纷送上鸡蛋果脯等物做临别赠礼。 “等老子以后不当兵了,也搬到兴隆山来居住。” “对,再找个本地媳妇儿,那日子才叫舒坦。” “这里哪有本地媳妇儿,你他娘的没有听说,兴隆山镇的人,都外乡来的。” “别说,墨九爷是个人物,把这个地方捯饬得,就跟世外桃源似的……小媳妇儿也一个比一个水灵,个个都吃香喝辣,顿顿有肉,餐餐有酒……啧,你说往后咱也能过这日子,多好?” “唉!” “说不准会有那一日呢?” “想得可真美!” “不舍得走了,不知何时能返啊?” “……” 排成队列的萧军将士,在走出兴隆山镇的界牌时,都不约而同地回了头。 他们眸中,是那一座巍峨的山影,还有那些跟过来送别的小镇居民。 挥手! 再挥手! 不停有人在挥手! 声声离别,愁在心头。 从此关山千百度,铁甲征战,再回首,人在何处? 萧乾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一直没有回头,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