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睁开眼睛,神智如同往常一样清明,“梁王乃宗室长辈,我身为侄媳妇的,怎么好去抢如今为皇叔调理身子的大夫呢。”她笑的颇为豁达,“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冯艳艳这辈子到这时候已经是极美满了,又何必强求天命呢?” “太皇太后,”沈姑姑的目光中闪过不赞成色彩,“天命虽是不可求的,但人道却可为。梁王虽然身份贵重,但半个月前传回来消息,他的病情已经好转,冯御医在青华山也不过是调养调养。明明有医术更高的大夫,为什么不请回来看看。”她叹了口气,“可惜小宋神医还没有找到下落,不然若是将他请到长安来,给您诊一诊也是极好的!” “好了,”太皇太后一笑,不以为意道,“我不过是上了年纪精神不足而已,阿沈你大惊小怪了些,能有什么大事?那王华的医术也是不错的,又何必要冯辙一定回来?” 沈姑姑拗不过太皇太后,只得恭声应了是,心中却打定主意,明日趁着皇帝前来永安宫向太皇太后探病请安的时候悄悄禀了此事,求皇帝做主将那冯辙调回来。 长安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明朗蔚蓝漾在人心中。游景生由小厮引领走在宅子中的小道上,远远的见着前面池水边搭着一线草堂,堂中四面当风,里面陈设极为简单,有一种朴素归真的韵味。一名男子坐在当处烹茶,身上披着的玉针蓑衣蓑管雪白,手型纤秀骨骼分明的右手执着茶杓,动作闲适,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风姿。 游景生为蓑衣男子风采所夺,不敢抬头睹视,低下头去,恭敬拜道,“草民参见王拾遗!” 王禅抬起头,笑问道,“你就是游景生?” 游景生受此垂问,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低头恭敬道,“正是草民。” “嗯,”王禅轻吟一声,取过一旁放置的游景生诗集,翻看片刻,吟道,“‘客路青山下,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这首《次北固山》诗句不错,我偶然间在别处见了你的诗文,觉得不错,所以特意让人请你前来,不知道……” 游景生犹如被一块天大的馅饼砸到头顶,登时兴奋不已,拱手深深的拜下去,“能得王拾遗指点,是草民的荣幸!” …… 从府邸中出来,游景生犹自感觉双脚深一脚浅一脚的,犹如梦游一般。王禅乃是大周当代文坛顶级知名的才子,据传与玉真公主交情极深。其人幼年允称神通,初入长安之时便以诗画乐三绝名声轰动长安,写下过无数篇如《辛夷坞》的“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般恬淡清美的诗歌。如今官至右拾遗。自己也不知生了何幸,竟得到了他的赏识,有了他的保票,想来很快便可以在长安名声大噪。 甚至,游景生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若是自己再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得王禅愿意引荐自己见玉真公主,参加公主在惜园举办的宴会。玉真公主乃是太皇太后幼女,今上嫡亲皇姑,有着求贤若渴的名声,交游广阔,手腕通天,由她举办的宴会乃是长安所有人向往之处,长安举子更是趋之若鹜,拼命挤破头也想挤进去。自己若能够进入惜园门楣,可才真真是一步登天了! 顾嘉辰立在长街转角处的茶肆二楼,望着从茶肆下奔过的青年士子,嘴角轻轻翘起,“这就是我三妹妹喜欢的那个游景生?” “正是。”奼紫低头恭敬禀道,“婢子打听过了,此人正是那游景生。据说三娘子如今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行知书肆中,日出登门,日落归家,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每日里与那游景生相对而坐,读书绘画,好不惬意。” 顾嘉辰满意的点了点头,“瞧着三妹妹是当真对这书生是极喜欢了!——我这个三妹妹可是个清高自傲的,若非真心喜欢游景生,怎么会开口求丹阳公主将这行知书肆买下来,花费这么长时间消磨在一间小小书肆中,只为见一见人?” “瞧着这人品格也不怎么样么!”顾嘉辰重新打量着游景生,扬起下颔傲然评道,“这般的人物三妹妹也看的上,可见她的眼光可真是差!” “大娘子说的是,”奼紫奉承着道,“三娘子毕竟是在湖州乡下长大的,虽然如今被公主养了这一两年年,毕竟脱不去乡下的土里土气,自然比不得大娘子您从小在国公府娇养长大,蕴贵芬芳。” 顾嘉辰吃吃一笑,回过头来在奼紫脸上摸了一把,“奼紫这张小嘴儿,可真是甜,我可怎生赏你呢?”从发髻间拔下一根钗子,掷给奼紫,“给你了!”目光凝了凝,取了一条绛色幂离戴在头上,悠悠道,“我这就下去。奼紫,你在一旁盯着,见机出来帮衬着我些!” “是。” 游景生心怀喜悦在街头大踏步行走,前景陡然光明,长安冬日的景色映在自己眼中也都变的欢喜起来。这种喜悦之情,他迫切想要寻一个人分享。只是自己要寻哪一个呢?他的脚步突然凝滞了片刻,同住客栈的好友钱清,不成,他在心中摇了摇头,钱清虽然与自己交好,但也是同科举子,若是得知了自己受王拾遗赏识,怕是心里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