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杆子全身泛着老皮壳的油光,神秘而又脏兮兮的。 那杆子入土一米半,露在地面的杆身外,街坊集资,还用加厚的玻璃罩很珍惜的将它围了起来。 就连江鸽子也只触摸过它一回,那次,他透过这根杆子,感觉到它身上有很多就要干涸的根系,正贪婪的想跟大地链接,润养自己的身体。 江鸽子顺手将杆子丢了出去,它就一头扎入大地,到现在还半复活状态。 这是一根有生命的活着的玩意儿,很诡异,又摸不透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它因江鸽子的接近而欣喜,便活跃的于泥土下伸出一些筋脉,悄悄的撩着江鸽子的裤脚。 呦,这是表功呢! 江鸽子啼笑皆非,又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儿,这人靠不住,却总有靠得住的,虽然,这也算得不得是个人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外圈的水泥台子,于内心好好的夸奖了一番之后,便抬头四面打量,接着径直走到戏台的青石墙边,跟一个眼上蒙着黑眼罩老瞎子弯腰打招呼:“薛班主,您老,这是晒太阳呢?” 老瞎子愣了一下,慢慢扶墙坐好了,一边起来他还一边唠叨:“恩……好不容易有点暖和劲儿……我就出来晒晒……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一下雨就骨头筋儿都不舒坦,哎呦,这可真是老了……” 嘴上说自己是老了,可这老瞎子的声音却意外的好听,清亮,低沉,有磁性。 江鸽子搀了一把说:““可不是!今儿天老爷慈悲,总算舍得出来露脸了。” 老瞎子又支着耳朵听听,然后笑眯眯的点点头问:“这稀罕劲儿的,杆子爷?您有事儿?” 这位薛班主,他家原来有个大戏班在牛角头巷来着,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一个戏班出去,就只回来他一个人。 回来时,他眼睛罩着黑布,说自己眼睛瞎了。 至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位没有说,老街坊也不好意思戳人家心口,只是知道他卖了家里的屋子,又不知道把钱寄给谁了。 他家没了,就搬着铺盖来到街边的老戏台下面住着。 老三巷的这个老戏台,是按照五百年前的老规矩建造的。 它上下四层,有住演员的地下室,有放行头,装扮的一层,唱戏的二层,还有扮神仙戏从上往下吊人的阁楼。 而且,这个戏台从法律上来说,是衙门与街下乡绅一起建造,作用呢,就是给各地的杆子爷预备着抬籍道开国帝过来看戏的特殊场地。 江鸽子没有此地的产权,却有使用权,管理权。 非但老戏台是杆子爷的,戏台四面五十米左右的看戏场子,也是归杆子爷支配的。 不拘那一届杆子爷,这外面是谁的杆子,这块地方就归谁。 薛班主站稳,又对着江鸽子行礼。 江鸽子连忙拦住了他:“您可别,都啥时代了,没这么多规矩。” 可老瞎子却说:“那可不行!您跟别的杆子不一样!他们啊……那就是个傻光棍儿,搅尿的横杆儿,还以为自己多大了不起!能跟您比?您可不一样,对吧?您是真神人,来……我给您见礼,我谢谢您老许我一片屋檐儿……” 可别小看这老戏台的地下室,那下面好着呢,有二十五六间的二十平米左右的隔间儿,还有地下井,灶台,能生火做饭,还冬暖夏凉,住人还是很不错的。 江鸽子笑笑说:“您老快拉倒吧,每次都这样!我看您就是骗点肉干儿吃。” 说完,江鸽子把肩膀上布包拿下来,给老瞎子挂上,挂好了他才说:“这不,我给您找了三个邻居,以后呀,您有事儿,就打发他们三个去给您忙活。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