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定海侯跟江南曹家的老太爷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只是两人后头走的路真是天差地别。老定海侯去了两广,趁着国朝初建四方未平的时候,拼死拼活挣出个侯爵来;曹老太爷却是一辈子窝在江南做个小吏,倒是夹七夹八生了一堆孩子。 如今老定海侯是已故去了,但儿孙在京里有府第有爵位,真是煊煊赫赫。曹老太爷倒还活着,蜗居江南一隅,下头孙男弟女嫡的庶的无数,单是嫁娶,家家都觉得手头发紧。 曹氏虽是庶枝,也听说过自家与京中本家的关系。其实若论起来,曹老太爷当初才是长房,如今却不好说了,一干族人都觉得京中才是嫡系,其他人皆是旁枝了。 ”哥哥是想……” 曹五太太干咳了一声:”如今的侯爷是个孝顺的,最听太夫人的话。太夫人——又素来惜老怜贫,肯照顾族人……” 其实并不是太夫人多肯照顾族人,而是她老人家当初丈夫在外打拼,没少受族人有意无意的欺负,如今富且贵,住在京城里样样顺心,只可惜不能衣锦还乡,终是遗憾。由此,就特别喜欢族人们上京奉承,若有奉承得她喜欢的,便会提携一二。 这提携么,自是求财的得财,求官的得官。当然这官也不是什么大官,不过是升迁上让定海侯说句好话,或者在京里安排个僚属之类做做。定海侯是个孝子,老娘说的话一概都听的,这些年来,族里也有十几个讨了太夫人欢喜,得了前程的。 不过定海侯太夫人也并不那么容易讨好。到底是见过了世面的人,说难听点,就是要拍马屁,江南曹家这些人也未必就能拍对了地方。何况曹五爷的爹娘,当初在太夫人面前可没什么好印象,曹五爷这会儿想走这条路子,贺寿的礼上就得仔细琢磨琢磨。 ”听说太夫人爱玉。”曹五太太窥着小姑的神色,慢慢地道,”太夫人年纪大了,也喜欢小女孩儿围着说笑。我想着,寻一块好玉,带着萝儿去贺寿,送到太夫人面前才好。” 现今的定海侯也是跟着父亲杀过敌的,本人也颇有些才干,在京中风头正盛,到时候去送礼的不知有多少,若是不能挤到太夫人眼前去亮一亮相,怕是礼都送到了黑影里去。 曹萝是曹五太太的女儿,今年一十四岁,样貌生得有几分水秀,也在私塾读了几年书,应该是太夫人喜欢的类型,若是带了去,该是能到太夫人面前去说句贺寿的话的,只是这礼物不好寻。 ”这好玉,一时可到哪里去找?”曹氏才高兴些,又发起愁来。黄金有价玉无价,真要找块”好”玉,说不定五百两都不够呢。 曹五太太又干咳了一声,将身子向前倾了倾,才低声道:”其实这玉啊,好坏还在其次,却是要个新鲜样儿。太夫人那里,什么玉没有呢?纵花千两银子买副镯子,她老人家未必看在眼里。” 一席话说得曹氏连连点头,曹五太太便又道:”去年柏哥儿抓周,萝姐儿看见架子上摆了一盆玉雕水仙……” ☆、第4章 教唆 曹五太太提到玉雕水仙,曹氏怔了一怔,才明白嫂子的意思,脱口道:”那个,那个是桃姐儿她娘留下来的……” 她们说的玉雕水仙,乃是桃华母亲李氏的嫁妆之一。巴掌大小的一块玉,雕了两株水仙。这玉大体是青白二色,还有几点杂色,玉匠心思灵巧,青色雕了叶,白色雕了花,几点黄色玉皮子,正好雕成花心金盏。 最妙的是这块玉上还有些黑褐色斑点,且沁得极深,无法除去。本来有这等杂色,玉的质地再温润,品相都要降一个档次,故而这玉买来时实在并没花多少银子。但玉匠却是匠心独运,将这些黑褐色斑点,雕成了水仙花球茎上的外皮。 若无这些黑褐色外皮,这水仙看起来只是一块玉雕,但有了这斑点,骤然就显得活灵活现,逼真无比,因此是李氏极心爱的一件东西。桃华也十分喜欢,只到了年下才拿出来摆一摆,跟真水仙放在一起,不仔细看还当真是难辨真伪呢。 当然这东西只摆在桃华房里,是曹萝去年跟着母亲一起来住了几日,也进过桃华的房里,才看见了这东西的。 曹五太太早知道那是桃华的东西,闻言便扭着帕子一脸为难的模样:”说起来那块玉杂色多,桃姐儿若肯让出来,我出一百两银子可好?” 玉雕之类的东西,却不光是看成色,还要看立意、看雕工。这块玉凭它本身,委实值不得一百两银子,顶天了拿个六七十两就足够了。可是这样妙手雕刻出来,心思奇巧、工艺精绝,那就不是银子能衡量的了。若是不好此道之人,几十两纹银足矣,可若是心爱的,任你翻上三倍五倍,也未必肯脱手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