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站在他身侧,这么着虽是近,却是不便洗另一边的发鬓,垫着脚探了探,左右不得法。 “啧!笨成这样!”齐天睿一把握了她的右手腕子拽到了另一侧,“这不就行了,洗吧。” 两手在他两鬓,他在怀中,一低头,就是他的额头…… 她架着胳膊,动也不敢动…… 好半天,齐天睿才哑了声儿道,“水凉了。” 僵硬的胳膊像是脱了臼,嘎嘣一声,莞初轻轻咽了一口,这才又握了他的发。默念心经,万物不见,只专心手下揉洗。 “给男人洗过头么?” “……给睿祺洗过。” “他哪里算男人。” 热气熏上来,齐天睿不觉倒吸了口凉气,一路风吹的额头,将才又狠出了汗,此刻有些发紧,不觉两指捏着眉心。 “头疼?”莞初轻声问。 “嗯,今儿可能回来路上走急了。丫头,给我揉揉。” “我不会。” “会扎不会揉?” 一句话真真要呕死她…… 手从水中顺着他的发到颅顶,慢慢揉捏至太阳与百会穴,手指下着力,轻轻啄点。 “莫跟我装啊,你就这点子力道啊?” 莞初咬牙,悄悄白了他一眼,谁让你非要把我摆成这副样子?一用力就要更近,再近不得了…… 敢怒,却绝不能言,至少今夜不能。莞初手下用力,“嘶…”他轻轻嘘出了声,那力道正正合适,难得的舒意。西北风沙烈,江南生长之人头一次闯入便落下了这么个毛病,此刻觉着头顶经络慢慢疏通,那堵死的痛便顺着她的小手舒缓开去。水雾迷离,仰头她领口上淡淡的青梅枝,一下一下闪在眼中,花露的香掩不住那近近拢着他、亲亲的女儿香,不觉醉了眼,喃喃道,“不急洗。” “……嗯。” 揉得他几是要睡着了,莞初轻轻放开手,又添了些热水。 “相公,” “嗯,”沉沉的,他像在梦里,极缓的一声。 “明儿……我想回粼里一趟,成不成?” “成。” 莞初的手下一顿,竟似没听真切,这么便宜?大年二十九,他竟是问都不问去做什么就肯放她走?顾不得究竟,攥了一晚上的心忽地就放开,欣喜道,“多谢相公!” “只不过,我带了柜上几本要紧的帐回来合,”他眯着眼,语声依旧缓缓的,“想着你能帮我抄一抄,明儿可来的及?” “这不妨,我今儿晚上就抄!” “可多啊。” “我抄得快!” 小声儿清脆,欢快得似那林子里早起的鸟儿,一乍翅膀就飞向天际。 齐天睿嘴角一丝极难察觉的笑,“好。” 洗罢头,他起身泡浴汤。莞初出到帘子外头候着,听着里头的水声,心里盘算着,不管有多少帐,她今夜一定替他抄完!明儿一早就走,去城北寻了那当铺将金凤寻回来,若是赶着些,晌午时分许是就能回来,这样,婆婆跟前儿都不会露怯…… 这一泡就是半个时辰,待他洗好换了干净的中衣裤出来,莞初拿着将将烘好的手巾转到他身后踮起脚给他捂干头发,又拿了木梳子轻轻拢着,不敢扯着,极小心。 收拾好,齐天睿披了袄,莞初随在身后,想着赶紧上楼去抄帐,不曾想还没到门口,他竟转回身,蹙了眉,“瞧你这汗,也洗洗吧。” “哦,我不了。”莞初紧着摇头。 “一股厨房的油烟子味儿,不洗别往我跟前儿凑啊。” 他走了,留下莞初抹抹额头的汗,今儿夜里他就是爷,是天大的爷,说啥是啥。 …… 窗外起了北风,窗棂子被外头的树枝刮得刺刺拉拉地响,难得这么大的风,院子外头荷塘上传来呜呜的呼啸声,卷着着枯叶狂舞,鬼鬼祟祟的,夜越发深…… 铜炉子烧得旺,红帐红烛,房中暖暖和和。桌边两个人,都是一身白棉缎中衣儿,领口一个是青梅,一个是竹叶;一个披着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一个挽了髻,一只白玉簪,干干净净,甚是清爽。 桌上摊开着笔墨纸砚,齐天睿正看着一本薄薄的账册,手边是打开盖子的茶盅,冉冉的热气。这是几本不能归入总薄的私帐,齐天睿一边合,一边做着标记。合好一册就递给身边的莞初,莞初照着那标记分门别类登在厚厚的账簿上。 莞初见过银票、兑票,却从未见过票号背后的合账单,此刻瞧着,甚是新鲜,一边仔细地抄着,一边指着几个字问道,“这是什么?‘冒月,斟行’” 齐天睿瞥了一眼,“那是暗号。”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