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越是如此越可见那背后遮掩的决心,她是打定主意不肯说实话,瞧那欣喜的小雀儿一般以为自己得逞,齐天睿如何能休了那逗弄之心?不管曾经渊源如何,这一次要教训她家有家法,既然在这个屋檐下就要懂得存身之道。 一整宿,丫头一股子劲头撑着,精神竟是十分的好,字迹工整一如初时,不见丝毫疲累敷衍,齐天睿是熬惯了,可两次见她熬夜如此便宜,一个女孩儿家倒真是难得。将将搁了笔,她就匆匆往里头去换衣裳,看样子怕是连早饭都不及传就要往外跑。齐天睿想着就不拦她了,随她去折腾,金凤此刻就在他外袍的暗兜里,放她出去漫天飞,待她碰壁碰到灰头土脸地回来,不怕她不求饶。 帐帘打起,一身月白色的骑马装打着绑腿,头发束起,圆圆两只铃铛一样的丫头髻,没有一点颜色和头饰,整个人与这府中每日桃红柳绿的少奶奶相比像是变了个人,忽地哑了颜色,却多了清静的灵气。一身旧衣裳,难得地合身,小身型勾得曼妙,却并不显得娇气软柔,迈步走来,小小的个头竟是透着几分英气。 齐天睿上下打量着,挑了眉,“你这是……要骑马?” “嗯,早去早回!” 莞初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扣紧了腕子上的铜马扣,边往外去边道,“相公,我走了。” “往哪儿去?你有马么?” “西园子角门出去,隔了街的巷子口就有个骡马站,去租一匹。” 她说得轻车熟路,齐天睿佯作不察,只道,“大年二十九了,哪家马站还给你开着?” 莞初一愣,还真是的,怎的什么都算计了,竟是忘了这大年下的窘境? “得了,”齐天睿走过来,安置道,“赖福儿就在二门上候着,你找他牵我的马去。” “真的?” “去吧,早去早回。” “哎!” 她欢快地扑腾了出去,齐天睿又伸了个懒腰,他的马是匹高头伊犁马,虽驯良却性韧、并不好使唤,头一次骑,有她折腾的。转回帐中,仰身躺下,鸳鸯帐里,要好好儿地补一觉。 …… 一觉醒来,不知时辰几何,齐天睿睁开眼并不急起,难得清闲,不如任意。帐中遮出暗暗的红,想来这天依旧未晴。房中悄无声息,相去北风呼号的夜此刻多了一分小心翼翼的静。丫头走了,想来那总是为她通风报信的艾叶儿也跟了去,至于绵月,为人谦卑,行事谨慎周到,却又把自己分内之事守得极牢,绝不越限一步,不近他的身,不领他的意,虽说口中也二爷二爷地叫,却与她家公子一样于人有种视而不见的本事。 这便又想起叶从夕,这位仁兄与他是发小儿之情,从小一起长大,齐天睿十分了解他的为人,这不是个能在青砖灰瓦之中禁锢之人,可自从心有所属竟是放下远游之性安然守候。每日一封书信,或厚,或薄,或仅仅是一枚自己画的书签,心思潺潺,从不间断。齐天睿有时不觉纳闷儿,这情意究竟几何?三年之久,咫尺天涯,岂不苦煞人也?小小四方信笺,又如何语尽其意?文人果然是那笔墨之上的心思缠绵,若是换了他,真真要憋屈死了。于是乎,不得不佩服。 再想自家这丫头,早早聘定给他,从小那小脑门儿上就印着他的妻印,却怎奈天命早定,真真是怪诞的缘分。齐天睿不禁自问,若是十年前他就知道,会不会像看他儿时宝贝的玩物一样把她看紧了?自认不是个大方之人,若是知道有妻,按着十年前的血性,他绝不会因着此时种种而随意予人。想到此,齐天睿不觉笑笑,当年的自己果然是太莽撞了,只知有我,不知有天,不得活啊。又叹丫头,你幸而今日遇见我,否则再不会有你的叶先生! 又躺了一会儿方觉腹中饥饿,也是奇了,昨儿吃了那么一大锅,这怎的早起又饿?挨不得,齐天睿这才披衣起身,想着洗漱一下便往谨仁堂去请个安,晌午不如去瞧瞧天悦,一道用饭。等吃了饭,用了茶,那丫头也该碰壁碰回来了,正是时候。 这么合计着,出了帐帘,果然还阴着天,房中冷清,更觉灰突突的。懒得招呼丫头,见盆架旁预备了热水壶,便走过去,自己拎了倒水,一试,冰凉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