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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奶奶,奶奶,大爷的信。”

    莞初正一个人出神,艾叶儿走过了递了一纸薄封。莞初忙接过,打开来,纸上只有三个字,看着那苍劲的笔力,墨透纸背,莞初蹙了眉……

    ……

    天长,直到起了更,日头才落尽,余热虽在,荷塘上到底起了些风,摇得一池子荷叶起了涟漪。

    用过晚饭,莞初带着艾叶儿出了门,一路闲走,来到荷塘弯处,远远地就瞧见那大青石上,一个人压着腿,拉着一副练功的架势。心道,他如今是越来越不知避讳了……

    天悦应考府院,是齐允寿早早做下的安排。翰林府的子弟,读书要进官家书院,教授,亦非府院师傅不可,而后方计较一步一步应举。每年府院招考,总有一两个出类拔萃的,直接选作监生,一年府院读书,期间若是乡试中举,这监生的名头也就搁下不提;若是不中,可来年应着各府乡推举进入国子监读书。

    监生是官例,有薪饷,已可从仕。

    可天悦天生一副金嗓子,也一心要入梨园,天大的秘密,一个人苦守,直到莞初嫁进齐府才算有人分担。一时被他缠得心软,莞初也答应相助。两人原计较让天悦先去府院读书,混着时日,待他精炼技艺,寻了时机再做计较。岂料,千算万算,不曾算到有这么个处处为他打点的二哥。不但早早引见了府院的师傅,更私下请了于他教导。

    这一考,师傅出的题,岂能不中?非但中,天悦还拔了头筹,明年就算是往上推举一个做监生,也非他莫属。

    监生是官中人,再下水往梨园去,莫说齐府要动家法,国法怕是也难容。放榜时,天悦只若晴天霹雳,莞初闻听心虽憾,却由不得悄悄松了口气,毕竟此路艰辛,浴火方能重生,若是知难而退,及早放手,未尝不是件好事。可天悦的心早已不在这翰林府邸,老祖的荣耀落在眼中只觉禁锢,满心最崇敬之人只有谭沐秋。

    莞初一时劝不出口,只觉心疼,助他,必是干戈一场,生死难料;不助他,谁又敢说不是一场生死,难料干戈……

    此刻看着那挺拔的身型,一招一式已然掩藏不住那要破茧而出的力量,莞初不觉蹙了眉,轻声吩咐艾叶儿看守,自己走上前去,默声站了。习武之人,如今的一招一式已然都入了台上的板眼,由不得人想,当年他习武可就是为着今日的架势?

    待收起招式,天悦已是一额头的汗,回头看着莞初,笑了,“来了也不叫我。”

    原还想说“你还不是早就听着我了。”,却没那心思,莞初笑笑,“与乐园回信了。”

    “哦?”天悦边擦汗边欣喜道,“师兄怎么说?”

    莞初嫁过来方知天悦是齐家三公子,当时惊得几是五雷轰顶,可谭沐秋得知时,只是轻轻一挣眉,一个字都没有……

    “你自己看吧。”

    天悦接过信,看着那上头的字,翻来覆去,一头雾水,纳闷儿地看着莞初,“‘《三家店》’?这算什么答复?是说我会像秦琼一样被发配?”

    莞初没做声,接过那信,轻轻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儿想娘身难叩首,娘想儿来泪双流……”

    幽静的荷塘,女孩儿的声音唱出老生悲怆,轻风微送,更觉凄凉……

    两人相对,半天无语,直到漆黑的夜彻底笼下荷塘,水廊桥上起了朦朦的灯烛,天悦这才哑着声开口,“师兄他……”

    “他就是想告诉你,这世间没有回头路。一断,就是生离死别。”

    “……师兄,”天悦低头将那信折了又折,咬牙低声道,“就是想告诉我……退?”

    黑暗中,莞初轻轻摇了摇头,“他是想说:你不能走他的路,要走一条两全其美之路。”

    “这怎么能够!”天悦忽地提了语声,好是烦躁!“我想好了,老太太过了寿辰,我就走!从此隐姓埋名,再无瓜葛!活不见人,死也不必见尸,不会丢翰林府的脸面,更不会连累谁!”

    “天悦,你莫急。”莞初轻声劝,“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当年师兄是没有防备而事败,又无人助,方落得一生飘零;可你不同,你有我,有师兄,还有一个人。”

    “谁?”

    “你二哥。”

    浅浅的水眸映着远处将将升起的一颗小星星,那么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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