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睿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方懒声道,“你想怎么给为夫缓这心累啊?” “嗯……”莞初想了想道,“生辰时候那样如何?我给你唱几段?” “当真?” “嗯。” 记起那一夜,小烛轻风,那么清奇的谱子,那么清奇的声音,磕在他肩头,实在是难得极趣。后来再哄她,哪里还哄得着?齐天睿这一听,当真来了精神,“好啊,就唱《雅观楼》!” “嗯!” 莞初边应着,边弯腰从桌下打开的木盒中取出一样东西,起身递到他手中。齐天睿低头一看,不觉惊讶:这是他的琴,原一直锁在私宅后园,这怎么…… “相公,早说了拉琴给我听,一直没得着,今儿你拉琴,我来唱。如何?” 齐天睿没有马上应,只看着这琴。想起上一回与琴合奏已是恍如隔世,如今又在手,熟悉的感觉入一股触上心头,灰蒙蒙一层,不辨悲喜…… 琴身一尘不染,琴皮与琴马常有人保养,只是这琴弦与千斤显是重新调过,丫头是有备而来。他抬手捻了捻琴弦,“多少年不碰了,手生。” “不妨。”莞初轻声应着,又拿出一叠纸张,“这是从你书架子上寻来的谱子,就照着这个,你拉,我来和。” 瞥一眼那琴谱,是丫头的字迹,抄得那么仔细,连与原谱不同之处的修改都仔细地标了出来。他抬眼,她正歪着头近近地看着他,浅浅的眸中似是有些担心,小涡儿都抿得有些瘪,他笑了,“行。” 见他应下,莞初轻轻提了口气,退到了几步之外,“起调。” 弦音起,西皮流水板的过门,音挑起,高挑流畅。他一眼谱子都不曾看,却是把多年前专门配着云逸的嗓音修成的谱曲信手拈来,像是昨儿两人将将在台上合作,从不曾离手…… 小过门,过板起唱,他的目光投过来,等着丫头那女孩儿的声音转合生角。记得她曾特意揉进江南唱书之韵,别有一番滋味。岂料……一句开口,铿锵有力,低柔苍劲;气势足,压得稳,气韵醇厚,合腔华美,倒仓之后的声音竟然是如此干净!恍惚之中,看不着眼前的女孩儿,只觉那雄浑气势、千军万马就在身后…… 琴音戛然而止! 房中静,静得那窗外的雨声和门外的嘈杂都似远远而去,静得这房中的潮气都似凝结……齐天睿看着眼前的丫头,她抿着嘴儿,两只乖乖的小涡儿,毫无遮拦地呈给他,根本……就不曾张过口!齐天睿转头,那声音来自八仙桌外,落地的屏风后,看着那四季花屏遮掩,想不出那后头是怎样的前世光景,难不成……真是那威风凛凛的白马将军,有了轮回? 齐天睿蹙了眉,回头看向莞初。丫头安安生生地站着,看着他,清凌的水眸似沉静的湖水,将他突然的心惊都接了去,轻轻抚慰…… 看他僵在那里,眉头想展,却展不开,莞初一直提着的心终是轻轻落下,看着他,抿嘴儿微微一笑,食指比在唇边,嘘…… 雨水声又大,停了好一刻的琴音又起。这一回,琴音飞挑,挑出多年前尘封的记忆,屏风后的声音追随着,金戈铁马,高山流水,一道奔腾而去…… 莞初静静地看着,好一双操琴之手,好一个情痴之人……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眼前的他,与平日判若两人,不见世俗金银、满身铜臭,只闻琴音雄浑,荡气回肠;心难得静,静得如此纯粹…… 她的心也随之牵起,随着那琴,随着那唱腔,听他们相辅相成,一股热血涌在心头,眼中顿时酸楚,多年前,痛失知音,从此罢琴;这一刻,可否圆满…… 一曲接着一曲,一折接着一折,窗外雨水越来越急,房中演绎,五百年上下。那桌上薄薄的纸张早已微不足道,散落在久远的日子里;他回到了从前,琴音激昂,额头渗汗,痛快,酣畅淋漓…… 直到那屏风后的声音现了干哑,直到这拉琴的人汗透薄衫,才算一曲终了。 大雨之中,又是静,静得余韵阵阵,意味难尽…… 莞初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托起那汗湿的脸颊,丝帕沾着热汗,他笑了,筋疲力尽,重重地靠进她怀中。汗热蒸腾,灼在她心口,心疼得她几乎要哭了出来,抱了他,亲亲地贴了,“相公……” “……是谁?”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