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马上要离开这种人生的陈昭——她只是打算等那个扎眼的宋三少走了以后,再回去把自己的外套拿回来。 哪怕实在要蹲守一晚上也没办法。 毕竟那件diesel的外套花了她五千多港币,是她唯一一件狠下心来买的名牌货。 她还准备穿回家去过年,免得被人识破自己混得不好,又要多花口舌粉饰太平。 时钟渐渐走向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后来陈昭想,如果她知道五分钟后从酒吧里出来的会是钟邵奇,别说五千,就是五万港币的外套,她也绝对会头也不回地丢了就走。 但人毕竟是人,哪里有预料悲惨命运的本领。 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看着钟邵奇从自己视野的角落里出现。 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灰蓝色西装,皮鞋锃亮。他只是随便在街边一站,仿佛随时能拍上一封香港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金融杂志扉页,在那些来来往往出入酒吧、神志不清的男男女女中间,尤为鹤立鸡群。 站五分钟,他推了七次眼镜,略略蹙眉,显然并不习惯周遭那种迷乱嘈杂的氛围。 而后,伴随着他看向街对面的冷清目光,陈昭蓦地手忙脚乱,险些从高脚凳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好不容易恢复平衡,又慌不择路地跳下长凳,矮身蹲到冰柜一旁。 抱着头,弓着腰,一副打死不愿意挪窝的窝囊相。 就连柜台边那个小鸡啄米的店员,也被她那一顿动静吵得瞌睡虫醒,探头一看,“小姐,你这是在干嘛?” “怎么蹲在雪柜边上,那边……” 突然地,又断了下文。 陈昭听到脚步声。 不急不慢,一下一下,踩上她濒临崩溃的慌张情绪。 便利店店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啊,先生欢迎光临,请问……” 第3章 “辛苦,给我一个打火机。” 香港便利店面积窄小,不过寸土尺地。 陈昭躲在店内唯一能挡住人的大冰柜旁,背后五步远的地方就是柜台。 男人的声音不缓不急地传到耳边。 低沉却清透,字正腔圆。 暌违六年,和她印象中的钟同学似乎也没有多少差别。 陈昭微微侧过头。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店员递过去一个打火机,复又指了指身后的香烟,追问一句,“先生,需不需要别的?” 没人回答。 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店员低头看了一眼柜台,面上惊诧,又往陈昭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昭匆忙转开视线,把头深深埋进膝盖。 不一会儿,方才有人推开店门,脚步声远去。 与脚步声一同落下的,还有陈昭悬在心里的石头。 深呼吸过后,她抬起头来,刚要瞄一眼那头动静,肩膀忽而被拍了拍。 “……!” 绵密的汗意几乎是一瞬间从后脊梁骨窜起,她愕然抬头。 眼前却不过是那位店员——和一件递到自己面前的灰蓝色西装外套。 “小姐,冷不冷?刚才那位先生要我拿给你的。” “……” 顿了顿,她伸手去接。 染了绯色的指甲艳丽而斑驳,和那件高档的手工西装一点不搭衬。 外套上残留的木质香调萦绕鼻尖,亦与她嗅惯的呛鼻香水味大相径庭。 “不去追啊?”店员笑笑,伸手拉她起来,“认识一下嘛,看起来像个阔少,小费都给了足足五百块……诶,他又回那边那个‘muse’酒吧了,酒吧里人那么多,你到时候可找不到人啊,小姐。” 陈昭没说话,怀里搂着外套,另一只手扶着长凳。 僵直着发麻的脖颈,她甚至连侧过头去看一眼玻璃窗外街对面的场景也做不到。 许久,她低下了头。 = 翌日,时隔六年,陈昭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自港返沪。 她来的时候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也不过多了个18寸的行李箱,里头杂七杂八堆了些化妆品和衣服。 落地上海,走出机场,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路人们说的普通话里偶尔夹杂一句耳熟的吴侬软语,来来去去,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茫然。 四顾的陌生,让她不得不承认上海的变化之大——大到她不得不咬牙拦下一辆的士。 为了防止宰外来客的油水,一上车,报地址时,还不得不挤出半生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