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竭尽全力地控制住自己所有的难堪、不满和迷茫,点点头,假装附和。 这一妥协,就妥协到,许多年后,他长成一个十七八岁,沉默又寡淡的少年。 他一路上着最好的学校,有最出色的名师一路保驾护航,仿佛无所不精,全有涉猎,无论在哪,都是人们私下议论着的“高枝”和“阔少”。 这些在旁人眼中的光芒万丈,于他而言,说到底,却不过是笼中的金丝鸟等待着被人放上展台,供人拍卖估价。 他的母亲正全力筹备着钟家继承人的意外过世。 而他,就是那个注定要被亲手送上拍卖台的新继承人。 即便想清楚了这一层,他彼时尚且年少,确实也有郁卒和烦闷到无从忍受的时候。 于是,并不记得是从哪天开始,他偶尔也会在母亲的默许下买上一包烟,在少人经过的小巷,在烟雾缭绕、大脑被尼古丁熏得恍惚松懈的瞬间,取下眼镜,揉揉眉心。 卸下所有疏离伪善的面具—— 这是不需要为人所发觉的难得任性。 而后。 也就是在这样稀疏平常的一天,有个女孩忙手忙脚地冲过来,一把撞进他怀里。 这么一撞,两相狼狈,人仰马翻,连礼服的扣子都被扯去一颗,前襟大开,手里那副金丝眼镜也被猛地甩飞,再拾起时,镜片支离破碎。 他默然无言,只得先撑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复又扭头,看了这闯祸精一眼。 ……虽然是个闯祸精,却生得很好看。 黑发如瀑,扎成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足够深邃精致的五官,无需浓妆艳抹就颜色潋滟的眉与眼,她分明长得如同个唇红齿白的瓷娃娃,脸上的表情,却又像个满身戾气、扮狠吓人的霸王花。 那天。 或许是老天注定,阴差阳错,他并不那么情愿地,救了身陷囹圄的闯祸精一次。讨要纽扣不成,反倒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却没有想到,这个叫“陈昭”的闯祸精,还是个不折不扣又固执的粘人精。 次日下午,他望着自己课桌上那一大包零食,发了会儿愣。 小纸条上,字迹倒是漂亮娟秀,写的是一句:钟同学,你好啊,我是陈昭,谢谢你昨天帮我。 他本想把这张纸条,像无数封情书一样,塞进抽屉里暗无天日的角落。 想了想,又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一大包膨化食品实在和自己格格不入,以至于给他留下了难免深刻的印象,所以,这张纸条也格外获得了优待,被他折起,夹进课本里。 这一夹,就是两年。 他开始在无数个地方和她“巧遇”,有时是耀中的小食堂,有时是午休前的树林长椅,有时,是出校门一拐的公交车站不远处。 她总像是跟自己无比熟稔的样子,挥手打着招呼,笑得眼眉都弯弯,问一句:“钟同学,怎么这么巧啊?” 这把戏实在有些过于笨拙。 他心知肚明,是故,待她和待所有女生的态度也都差不多,至多不过微微颔首,就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司机不止一次地提醒他,这女孩在临安女中是多么的声名狼藉,出了名的不务正业和行踪诡秘,这样接近,一定是居心不轨。话里话外,总把她和坏女孩挂上钩,显然是洛如琢提点过的委婉劝告。 他却并不接话,不置可否,只说了句: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