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的选择了。” “先生……” 他摆摆手,“不用说了。抱歉,张医生,一直给你太大压力,我明白现在的情况棘手,但请你还是继续帮我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器械,给我太太治疗颅内血管梗塞带来的阵痛——只要这样就好,不管费用多高,也不管最后的结局,我只希望她能尽量安心的度过这段时间,哪怕最后……还是要离开。” 离开。 最后那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医生默然片刻,抬头看他,点头。 “……我知道了,钟先生。” 李悦看着那头平静的撕心裂肺,看着钟先生在医生离开后兀自背过身去整理情绪。 某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台本、那些刻意诱导的温情和表露,与这些比起来,与生死面前的患难与共、人生风雨同舟到最后的放手比起来,实在显得太过单薄。 于是同样白发苍苍的老主持人,突然转身,同摄制组的导演说了一句:“要不这次就不采了。” “啊?李姐,你这……” “就拍拍他们的平常生活吧,你相信我,小张,这素材一定会比我采出来的效果好。” 她毕竟是台里的老人,说出来的话也有分量,更何况这次的采访本来就是她取来的机会,拿来提携新人罢了。 是故,导演虽然面露不满,到底也没能反驳。 摄像机架起,等着钟邵奇回到这头,而李悦同人交流几句,说明了情况,得了同意。 钟先生,在钟太太床边坐定。 主持人退到镜头外,这次特殊的拍摄,就此打板—— “……” 不可否认,起先的素材实在有些枯燥无聊。 至少没有让人想象的时刻揪心。 镜头所摄,不过是陈昭在床上合眼假寐,钟邵奇便倚靠在床边,翻看这月出刊的财经杂志;陈昭醒了,流口水,饿了,渴了,他便起身倒水、做饭、喂她吃喝,从不假手于人。 两人甚至没有什么交流。 一举一动,动作谙熟于心,无需多费口舌。 等啊等,终于等到两人除了喝水吃饭、偶尔看看电视以外的交流,是摄制组都已经吃过两轮饭的黄昏。 睡了一下午的陈昭醒过来时,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颤巍巍拽了拽钟邵奇的手,好半天,复又向下,紧紧攥住。 “嗯?”他有些诧异,倾身过去,“怎么了,不舒服?” 她没说话。 只是看着天花板,看着窗外,最后才看他。 最后,才露出一个很纯粹、很温柔的笑。 “我好像又梦见钟同学了,”她说,“他真好啊,世界上怎么会有钟同学这么好的人呢。” 他。 她在自己的钟同学面前,用“他”这种第三人称来尽述赞美。 记忆的错乱,衰退的大脑,似乎没有给相濡以沫或同甘共苦以例外。 可钟邵奇只是笑笑,反手紧攥她爬满老年斑的右手。 “是啊,他真好,你也特别特别好。” “你也认识他吗,”陈昭一脸惊喜,复又压低声音,轻声细语,“那我偷偷问你哈,他后来有没有给我唱圣诞歌?我年纪大了,开始忘事了。” “有啊。” “那他后来有没有回来上海,有没有再找到我?” “有啊。不仅找到你了,他还向你求婚,你还嫁给他了,你只是……只是因为生病了,所以记得的东西少一点,但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证实,”他在她面前,摆了摆几十年来戴着婚戒的右手,“你确实成为了钟太太,也是唯一的钟太太。”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