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已不是从前的故人,两人早已渐行渐远了。人生长恨水长东,大抵如是。 那时候他要来昭祉,一是为了牵制荣王,二来他也是想让荣王知道,天下是他的,这一切都是他的。包括你王妃,以及你子女。氤氲自裴启绍眼底浅升,但觉笑意自城澄的眼角流露,皇帝不知,她何来的自信呢? “朕的答案,想来你心中有数——让昭祉出宫,断然不能。”他牢牢盯着城澄,“原因么,很简单,你且说说看,昭祉如今是谁的女儿?” 断然不能,斩钉截铁的四个字,字字如针一般扎在她的心口窝上。城澄一时分不清,皇帝究竟是恨他大哥,亦或是她,总之无论怎么说,他早已不是那个会心疼她的人了。而她却也是错得离谱,还顾虑着他的安危,想着如果他愿意放回她的女儿,日后便有可能免去兵戎相见。多可笑!听到他的问题,她也当真笑了出来。 她想挑衅一般地告诉他,昭祉就是荣王的女儿,他是平白替人家养了孩子。但这样只会让皇帝愤怒,而不会让他难受。她的锥心之痛,岂能让她一人独自承担呢。故而盯着他的眸子,淡淡道:“左右你也不会放她走,那告诉皇上也无妨。她本应是我和启绍的孩子,可当年的裴启绍,早已经死了。” 皇帝沉默,自然明白她话中之意。当初她愤然离京,一走六年,可见对他用情之深。她刚刚回来的时候,或许对他还有几分余情,只要假以时日,不是没有被他打动的可能。可皇帝轻易地放弃了她,将她拱手送给荣王。不然如今,他们也该有好几个孩子了,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如城澄所愿,皇帝心中的确不大好受,但他只能强撑着,说出一段颇有意思的话:“既然如此,死者已矣,就让朕来照顾她,尽这份人父之责。当年的启绍的确已死,可是启绍便是朕,皇帝即是国家,国家未亡,朕即长存。” 她心中的启绍死了,这一点,皇帝心里多少过意不去。因而他在心中暗自决定,终有一天,他会让城澄与自己合葬。想到这里,裴启绍壁眸之中泛出几分柔光,浅笑道:“将昭祉带回自是不可能,但朕念你来之亦不易,且去后宫看看她吧。” 皇帝倒是愈发从容起来,城澄暗自冷笑,只愿他的这份从容,在与荣王兵戎相见之时还能延续下去。现在他有几分得意,之后便会有几分甚至加倍的痛苦,且让他畅快一时又如何呢。只是城澄怎么都未曾想到,当年如胶似漆似的两个人,好像到天崩地裂之时都不会分开的他们,竟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她轻叹一声,也不欲与他再做无谓的争辩,福身一礼,转身离去。 ☆、第75章 谎言 第七十五章谎言 天气转暖,京城里热得燥人。梧竹幽居之内,城澄与裴启旬坐于凉席之上,荣王正看着她写字。都因城澄只着一件薄薄的纱衣还一直嚷着热,闹着要叫婢子多端几盆冰山到房内。裴启旬怕她受凉,不肯依她,便看着她写字。 城澄打入府起就开始练字,到如今也有好几年了,一手行书写得妩媚风流,只是做不到横平竖直,和她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就是两个字——懒散。他无数次试图纠正她,最后都不得不放弃,只得由她去了。 不过叫城澄意外的是,临宴特别喜欢她的字,还求她写了几幅扇面,据说在红袖招一露面就大受好评,甚至有客人想要出价购买。城澄听了,就当笑话说给裴启旬听:“要是以后咱们没钱了,我还可以卖字养家。” 荣王听说她要养家,不由好笑道:“偌大的荣王府,若是要靠你的字来养,只怕这么娇弱的腕子就要累得断掉了。” 她轻轻白他一眼,娇嗔道:“你傻呀,都到了需要我出马才能维持生计的时候,还要什么王府,什么下人啊?就咱们两个,找处地方种地去吧!” 他被她噎得一愣,忽然想到什么,一时竟有几分紧张:“城澄,你……” “嗯?” “你有没有想过,本王举事之后的日子?”他问得小心翼翼。 城澄垂眸,似乎在沉思,但实则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有没有想过,当然想过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是该怎么同他说呢? 她手中的羊毫,已经无意识地画起了圈。荣王看破不说破,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其实很简单,不过成,与败。” 裴启旬追问道:“成若如何,败若如何?” “这要先问你——王爷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周围没有旁人,城澄放心地问他,“阿旬,你想做皇帝么?”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