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但他也失去很多,譬如当年的三弟,与当年的自己,皆是不复长存,空留一生长叹。 更多的愧疚则是对于城澄。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然前生为国,后半生定当与卿相守。何须惊扰天下,他可以带着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们去看海,那里不再有战船连天,而是鸥鹭齐鸣,他们去看山,登临吴蜀横分地,徙倚湖山欲暮时。他们去看荒原,听说那里的瓜果分外香甜,他们去看雪,比京城还要大的雪,就像他的城澄一样素净洁白。听说大齐之外都是海,海的那边又是什么?大齐之后是荒原,荒原之后又是何物?听说洋人的眼睛五颜六色,听说那里也有王室…… 等什么时候走不动了,他们就终老在田野上,看秋收冬藏,露结为霜。 这是城澄想要的未来,也是他想要给的,只是现在,还远不是时候。 皇帝走后,果然有一道所谓的遗诏横空出世,要皇后殉葬。只是皇帝早已沦落至山穷水尽之地,他的负隅顽抗,不过是无用的困兽之斗罢了。江山社稷都已拱手他人,一道殉葬的旨意无摄政王首肯,还有谁敢宣,有谁会守? 依皇后当日的说法,是要将这上头的人改成宁妃,只是时至今日,宁妃乃是新帝之母,此事已是断然没有可能。皇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殉葬的人改成妍嫔。妍嫔这两年早已病得不成人形,只是靠补药吊着命,如今叫她殉葬倒也方便,断了她的补给便是了。 因着宁妃将和自己一道成为太后之事,苏临水心中颇为不满。她原本一直以为,摄政王和她一样看中二皇子,却没想到荣王竟因城澄的几句话,就当真立了四皇子。 可她知道,如今荣王势大,已经不容自己置喙。她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伺机行动。 雍定元年四月,春日。 天儿渐渐的暖了,万物回春,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三月国丧已过,送秀女们进宫的骡车在宫城之外一字排开,好不热闹。叫人想起上一个十年,城澄刚刚从河间回京的时候,也是正巧赶上选秀。一眨眼的功夫,便是十年,便是一个朝代。延祚朝,终究是完完全全的过去了。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华年,也在弹指间逝去。 去年七月,是城澄最后一次见大行皇帝。那时候他瞧着十分虚弱,但尚且有精神气在,还能同她置气,掷地有声地问她可知道他的心思。临走前,城澄悄悄嘱咐了乾清宫伺候的宫人,不要怠慢了他,叫皇帝好生养着,可他还是走了,走得那么突然。他才三十二岁,不过而立之年,说他只是”病了“,实在叫人难以相信,但却不得不相信。只因,将他送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裴启旬。 自延祚五年,圣体便不大安康,还曾去了承德休养。当时朝中并无太子,叫荣王和奕王监国,顺理成章。可后来的这场宫变之后,皇帝是真的病了,还是不得不病了,明眼人心知肚明,不过心照不宣罢了。就像现今他的死,是真的因病而亡,还是……还是“不得不”因病而亡,心存疑窦的人大概不在少数。只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又会去寻那个晦气呢? 除了她吧。 她在皇帝灵前哭得伤心,不光是为皇帝,更是为曾经的自己。她知道自己给荣王丢了脸面,不仅如此,她还追问他大行皇帝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91章 离情 第九十一章离情 荣王告诉她,病逝。两个字,斩钉截铁,足矣。再深究下去,除了与他闹个鱼死网破之外,大抵也没有旁的结局。 城澄问自己,这会是她想要的吗?已经错了一次,难道还要错第二次吗。是以她适可而止,就像裴启绍的女人和儿女们一样,忽视一切的反常,假装他只是不幸染病,英年早逝。然后欢欢喜喜地迎接新朝,忘记天地间曾经存在过那样一个人。 只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她大概是真的累了。追求了一生的东西,不仅没有得到,反而被最不喜欢的东西所束缚。明道皇权,天下大业,又与她何干呢。这条路上,纵然有令人艳羡的尊荣,可亦有她至交好友的尸骨,昔日所爱的鲜血,还有渐行渐远的初心。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耽搁了这半生,是时候返璞归真,回到孟城澄原本应有的生命轨迹了。 她想起崇元十六年,城澄遇到生命中的劫数,从此走向了另一种全然不同的人生。裴启绍带她认识了他的“阿姐”云归和“妹妹”云舒。彼时天真如她,只以为他们是真的姐弟,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竟会将傅云归娶回府中。而傅云归也让城澄知道,以她的身份怕是连给他做侍妾都不配。父母皆是商贾便罢了,还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