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边塞遥远,即便是八百里加急的消息路上亦要有许多信使交替接应,这人却是一路从京都而至,显然有极其重要的消息要传递给太子。 这人因无太子信物,此前被将士拦住,赵从安见此,上前打探一番,知晓他是孟家的人,便携了他前来太子营帐。 陆盛静坐不动,只问道:“何人派你前来?” 那人已冷的不成样子,猛然进入账内,还未缓过来便被问话,只得哆嗦着身子道:“是孟公子派奴才前来,只道让奴才务必将信送至太子手中。” 孟泽言? 陆盛伸手,“信笺给我。” 孟泽言四肢被陆盛折伤后留下后遗症,字写的歪歪扭扭,还不若初时学字的古旭。 陆盛打开信笺草草看了一眼,却在瞬间,神色转变。 信中言明古旭为献文帝宠幸,却因侍奉不力,被当场打杀。 孟泽言当日为陆盛所伤,古旭亦亲眼目睹,他知晓这两人有猫腻,心中同时嫉恨起两人来。 但陆盛在边塞作战,古旭亦躲在东宫,他被困在孟府久不得志,猛然听闻古旭被献文帝打杀的消息,竟是兴奋至极,立即着人将消息传至边塞,那动作竟比李成年还要快上几分。 赵从安瞧着陆盛神色,心中一惊,却见他大步朝外走去,方一步出营帐又迅速折身回返。 “太子?” 陆盛垂着头,缓缓坐回木椅之上,“你们都出去。”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风雪从微阖的帘帐涌入,屋内火光不住晃动,陆盛垂眸,神色十分空落。 赵从安见此只好携那人离去,待离陆盛营帐远了,他方才逼问那人,“信笺中到底写了什么” 孟泽言并未刻意瞒着那人信笺中的内容,甚至令他好生观察陆盛神色,回来务必细细禀报。 此时被赵从安逼问便也立即说了出来,“信中无它,只道是以往东宫的一名宫女侍奉皇上不力被打杀了。” 东宫宫女… 赵从安脑海中浮现那日太医院外着一身绯色宫装的女子,季临渊与麻世金都道那女子痴傻,如今却又是这个下场。 翌日 陆盛未出面巡视兵营,赵从安前去寻他,却见他依旧如同昨日那般静坐于木椅上,上半身微微躬着显得十分无力,似有几分老太。 他猜想太子应当是因昨日那封信笺伤神,但如今军中大事需的他亲自出面,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轻声唤道:“太子?” 陆盛缓缓抬头,神色有些恍惚,他伸手微抬遮在额前,双眸稍眯,看着营帐外的天色,低道:“天亮了么?” 这是什么话? 赵从安疑惑不解,只谨慎答道:“如今一夜过去,已是巳时,前日从承德调来的……” “再等等罢。” 这声音又轻又低,也不知陆盛是说给何人听。 赵从安迟疑,“太子……是在等什么?” “我在等人。” 此话落下,陆盛复又垂下头去,神态空落而无措。 待到夜间 李成年携一身风霜入营。 因着要处理后续事情,他动作慢了些,竟比孟泽言派来的人晚一日到达。 东宫还需他看管,他本意是派少泉前来传信,心中却终是不安,于是亲自来边塞军中,一入营帐,他便掀起衣摆跪下,“太子……” “古旭在哪?” 他未及说话,陆盛沙哑的声音已缓缓从前方传来。 李成年迟疑片刻,陆盛却又问道:“你为何不将她带来?” 陆盛缓缓抬起头来,神色阴郁而空落,轻声道:“应该将她带来的。” 那声音有几分怪异,让人听了头皮发麻,李成年垂首于地,恭敬答道“小旭姑娘如今情况太差,不宜远行………” 待将近来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尽数告之,陆盛却良久都未回话,李成年便只好轻声问道:“太子,如今咱们如何是好?” “如何?” 陆盛忽然咬牙切齿起来,阴声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杀人。” 他如今只想杀人,先杀献文帝,再将死了的欧阳澜拖出来鞭尸。 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一把握住李成年衣襟将他扯上前来,低声道:“李成年,我不该把她交给你的,我应该把她带至边塞,我去哪,她便在哪。” 屋中只李成年与陆盛二人,李成年垂下头去,竟是不敢去看陆盛神色。 片刻后,陆盛缓缓松开手来,背对着他看着前方微弱的火光,低声道:“我先前真的以为她死了。” 这句话似携带着边塞的万千风雪,带着无限空寥与稍许无措。 李成年不知如何作答,却见陆盛忽然回身,眼神怪异,竟是带上一抹邪肆的笑意,“她若死了,其实也正好。”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