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快去叫大夫来!” 唐继宗见了女儿的惨状,即便他那样的铮铮铁汉也受不住,难过、心疼、愤怒,种种感情混杂在一起,面露狰狞之色。 “没用的,母亲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瞧过了,都说治不好。” 灵璧再次捂住了脸,呜咽起来。 唐继宗额上青筋暴起,“你母亲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说着,转身迈着大步出去了。 妙懿在灵璧身边坐下,柔声说道:“你不必独自面对,还有我呢。有什么委屈你都告诉我,别一个人硬撑着。” 她握住灵璧冰冷的小手,道:“往日那个嬉笑怒骂,不拘小节的唐女侠哪里去了?怎的换了个哭包回来。你从前不是最讨厌那些动不动就哭个不住的病西施吗?怎的轮到自己就想不开了?你又没断手断脚,大不了先遮住脸,想去哪里玩不还是照旧!” 灵璧这才抬起脸来,却仍不肯正脸面对妙懿,自嘲道:“我现在哪里是什么病西施呢?病无盐还差不多!” 妙懿扑哧一笑,道:“你瞧,现在还有心情逗笑呢,看来还没绝望,这我就放心了,方才害怕你想不开呢。你趁早换了衣服,我帮你把脸弄干净,你先好好陪我吃顿饭,我可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对你说呢。” 灵璧此刻也不哭了,只是有些扭捏的道:“我现在看自己都倒胃口,你能对着我这张脸吃下饭去?” 妙懿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脸,一本正经的肃着脸说:“其实原来也一样丑,现在不过更丑了些,大不了我少吃半碗饭罢了。” 二人说笑了一会,妙懿唤了红玉红拂来给灵璧打水沐浴,更换衣服,又将脸用热巾布擦干净。灵璧又取出帕子将脸包了,妙懿并为制止。 总要慢慢来过才好。 妙懿提议在灵璧的院子里的竹亭内摆饭。唐灵璧养病的这些日子也不怎么见天光,恐怕面上疾症也是湿气带着毒气渗入五内而发的。 也不知道许夫人给自己女儿用得什么神药,此时又可曾后悔?万一这种病十几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治不好,那灵璧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将种种担心都暂时埋在心底,面上笑着同灵璧说些宫里的趣事,以分散她的精力,免得她总想着自己的脸,反而越发的伤心。 妙懿从沈贵妃说起,然后联系到太后、淑妃、德妃、贤妃等人,描述她们的容貌仪态,一举一动,衣食住行等,又说起同时入宫的其他十几个女孩子,她们之间怎样结成帮派,互相明争暗斗,为了几位皇子几乎撕破了脸去,比市井泼妇还要厉害。而那几位皇子更是被人捧上天去了,大皇子阴鸷难测,喜怒无常。二皇子身体残缺,言行收敛。三皇子志得意满,张扬无度。四皇子还一团孩子气,爱玩爱闹。他们的性子岁虽然不同,但有一样共同点,那就是城府颇深,绝非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 与此同时,她还详细描述了三皇子坠马的一幕,灵璧听得入神,再三追问细节,妙懿不厌其烦的为她解说起来。 当听到萧明钰被当作刺客抓起来后,灵璧感慨道:“简直不敢相信!对了,雨薇怎么样了?可是担心她兄长的安危?” 妙懿道:“他们是兄妹,自然担心的。” 灵璧托着腮,忽然暗瞟了妙懿两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那次在睢园,我觉得萧三公子看你的眼神不太一般。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妙懿心头刺痛,这样的话此若搁在从前听见,她也许会暗自欣喜。可如已今物是人非,她和他注定再无缘分。 她故作轻松的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那天你不是掉进水里了吗,怎的竟还记得这些小事?” 灵璧微微垂头,道:“我也知道宫里没那么好玩,要是我不生这场病,也许你就不应代替我进去受苦了。”有些事,纵然没人告诉她,甚至是刻意隐瞒她,可她还是隐隐察觉到了,知道自己这次的病不一般。 妙懿却笑着伸指轻点她的前额,道:“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竟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了?宫里新鲜事情多,我每日光看热闹就值得进去走一遭了,你反而来安慰我。” 灵璧忽然有些沮丧。“你们都当我傻,拿我做愚人待,其实有些事我是知道的。” 妙懿沉默了半晌,握住了她的手,“你说你是愚人,那么我敢说,大家都喜欢愚人,因为太过罕见。你永远不会知道哪个聪明人会从背后戳你一刀,但愚人不懂,也不会。如果我说,希望你永远做个愚人,是不是太过自私?” 当你想得到什么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变成一个聪明人。许夫人是,她是,宫里面的那些人都是。只要欲、望存在,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变得聪明起来,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再被任何人相信。最后变得聪明绝顶,最后的最后开始聪明反被聪明误。 机关算尽,最后算得便是自己。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