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浒不说话,遥望着地面上的灯光和黑影,默然许久,才道:“你害怕了?” 奉书让他一语说中心事,脸上一烧,悄悄点点头。过去这几个月来,她在太子府虽然如履薄冰,却总是履险如夷,全亏着杜浒时常的指点提醒。等到了上都,可就没人能帮她了。 可是除了担忧,却还有些舍不得。她举目凝望大都城那规整的城墙街道,要好长一段时间都看不见如此壮阔的景象了。 再者,每个月两次的钟楼会面,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习惯,成了每天的盼头。要和他分别半年,不通音讯,以后还能跟谁分享开心的事,跟谁诉苦说委屈?半个月一次的打牙祭,也要没了。 可是杜浒似乎并没觉得有多难过,只是点点头,说:“没关系,也该一个人去历练历练了。师父相信你。到了那儿,一切小心,多看,少说,保护好自己。陌生人给的吃食、物件、钱,都别要。” 奉书听他说得有条有理的,忽然有些生气,眼圈就红了,用力吸了吸鼻子。 杜浒却以为她是怕成这样,忍俊不禁,“嘿嘿,是谁以前老说我是大姑娘了,用不着人管了?怎么,现在到了考验的时刻了,想做回小孩子了?”伸手刮了刮她鼻子,又道:“放心去吧,等入了秋,每月初一、十五夜里,我依然会来这里查看一遭。等你回到大都,随时来找我便是。” 奉书点点头,还是觉得差了点儿什么,终于腆着脸提出要求:“那,那你可得天天想我。” 杜浒禁不住呵呵一笑:“小孩子气!就那么离不开人?” 见她眼巴巴地看着,眼角染着一点青,唇边残着一缕媚,眼神还是委委屈屈的老样子,不由他不答应,这才道:“太忙的时候想不起来,闲的时候,我尽量多想想,成不?” 明明是一个“好”字就能解决的事,他却偏偏认认真真的实话实说。奉书哼了一声,心头那个气啊。突然又想,要是他嘴稍微甜那么一点儿,也不至于到现在都娶不着媳妇。说不定自己师弟师妹都满地跑了。 这么一想,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一肚子气无影无踪。 杜浒问:“笑什么?” “我笑……”赶紧想借口,“师父你知道吗,我居然把太子都骗过去了,嘻嘻,我说我十二岁……” 这一说,就不免提到那天如何被阔阔真看上,如何差点成了伺候铁穆耳的女孩儿,自己又是如何急中生智,完美脱身。 本以为会得到夸奖。可是杜浒听着听着,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只是上下打量她,不说话。 奉书心中惴惴,嗫嚅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杜浒神色复杂,她看不出他是生气还是怎么。半晌,他才说:“你做得很好。以后,有一件事……” 奉书听他声音凝重,连忙凑近了些,道:“师父,我听着呢。” “以后你少打扮得这么用心,胭脂水粉什么的少用。”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松一口气,却摸不准他的意思。小姑娘家,爱美之心是天性,难道他眼里竟是分不出美丑的? 可是听那几个被选去伺候铁穆耳的姑娘们交流经验,明明“薄施粉黛”的姑娘更讨男人喜欢。师父是男人不是?怎么会不喜欢?她明明还指望着他能夸她两句,说她长大了、漂亮了呢。 肯定是他还有别的顾虑。她想了想,说:“不会花太多时间的,也绝不会误事,每天就一小会儿工夫……” 立刻被驳了回来:“那也不行!” 她有点委屈,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今天弄得不好看?”自己技术还不过关,大约是画得太重了。下次注意,不就行了? 杜浒毫不客气地说:“不好看,花花绿绿,小妖精似的,看了就糟心。”没等她表示委屈,又补上一刀,“衣服里熏的什么香,让人头晕,以后也都去掉。” 这打击有些太大。奉书简直要哭出来。他是不是就看不得她光鲜漂亮?在他身边,是不是自己必须永远是个灰头土脸的黄毛丫头,才能衬出他高大伟岸来? 赌气把脸放手心里搓搓,把好不容易抹匀的香粉擦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