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胡子军官如梦方醒,大叫道:“小心小蛮子!” 奉书立刻被五七人围了起来。她看着眼前一道道闪闪发光的刀刃,不由得有些腿软,手心全是冷汗。但她不怕。父亲刚刚离开,是被蒙古人害死的。她此刻心中最不惧的就是死亡,全身的血液被复仇的火焰烧得沸腾。 她看到一柄马刀朝自己当头劈下,嘶声叫道:“贼鞑子,我跟你们拼了!”知道自己的力气也许拼不过这些大汉,举起匕首,作势要挡,却在与马刀相碰的前一刻抽身后退,趁那兵砍空的当口,飞身跃到他身侧,匕首照着他后心便刺。那兵反应也快,当即挥刀回挡。那马刀砍上匕首的锋刃,却一下子断成了两截。那兵手中一轻握着一截断刀,怔了一怔,奉书回手一削,那人的手腕和半截断刀就一起掉到了地上。 胡麻殿下靴筒里的匕首,竟是一柄削金断玉的利器。 可此时已有两三柄刀同时刺向奉书的心口、小腹、面门。她大叫着给自己壮胆,背后却突然一紧,让杜浒抓到了身边。他跨步挡在她前面。他的腿上流着血,步履蹒跚,喘息粗重。 奉书想也不想,将匕首塞进他手里,叫道:“师父,用这个!” 随即她掏出那柄小解手刀,护住胸腹部位。但她马上就发现,自己用不上这柄刀了。杜浒本已受伤,行动不便,又是赤手空拳,官兵却个个手持两三尺长的大刀,犹如手臂增长了一倍。相比之下,杜浒便大是吃亏。而眼下他利刃在手,本事如同长了好几倍,叮叮几声,干脆利落地削下了五六个刀尖。奉书只听得声声惨叫,四周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突然几个官兵齐声惊呼:“长官,长官!” 那满脸浓髯的军官已经被匕首划破肚腹,肥胖的身子扑在地上,□□着,却一时未死。杜浒全身是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方才的一番对战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身子晃了晃,慢慢地迈出一步,脚尖抵住那人额头,一使力,那人的声音就停了。 余下的五六个人情知不敌,无心恋战,转身便跑,抖抖索索的上马,叫道:“快回去……快回去调兵!逆贼……”一面说,一面纵马跑远了。 奉书这才长出一口气,看着满地的死尸和鲜血,这才突然害怕起来,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只想:“我又杀人了……也不知杀了多少……” 杜浒喘着粗气,道:“好孩子,咱们得快走……”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膝盖一软,翻滚着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地上的泥浆。他身上中了数刀,受的拳脚更是不计其数,一身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奉书惊叫道:“师父!”冲上去将他扶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臂,肩膀顶住他胸膛,用尽全力,将他撑了起来,颤声道:“咱们快走……我扶着你……快藏起来……” 杜浒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艰难地保持平衡。他声音干哑,极低极低地道:“好孩子,我走不动啦。你自己藏起来……别管我……” 他眼中全是血丝。这几日里竟是没能合眼。先是在太子府附近寻找奉书,没寻到,还和怯薛交过几次手,然后又硬闯兵马司,差点把命送在那里;今日又强撑着一番恶战,便是铁打的人,此刻也要倒下了。 奉书大叫道:“我不!我跟你一起逃!” 杜浒轻轻甩开她的手,“听话……官兵马上会卷土重来……你骑上他们的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至于我,我没能救出丞相……要是再把你害了,一会儿到了阴世,也没脸再见他……” “你不会死!我不许你死!你……要是不要命,我、我就跟着你不要命……” “别倔!” 奉书咬着嘴唇,轻轻将他放在地上,跨过几具死尸,牵过两匹官兵留下的马。那马倒也驯良,她用自己在草原上学来的驯马的本事,让一匹马跪了下来。 她用力将杜浒半扶起来,说道:“上马。”语气中带了些命令的意味,“你不上马,我就不上马。” 杜浒深深看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满是血污的手,轻轻抓住马鬃,另一只手扳住马鞍,用尽全力,直到手指的骨节变得青白。奉书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一点一点托了上去。他身上的伤口纷纷迸裂流血,但最后终于伏在了马背上,几乎是立刻就晕了过去,一只手垂到马腹下面。那马站立起来,闻到他身上鲜血的气味,不安地甩了甩头。 奉书牵过另一匹马,刚要跃上,忽然又跑回几步,还是没忘在地上的死尸堆里马马虎虎地搜了一搜,摸出来几十两银子,揣在怀里,然后飞身上马,提着两副缰绳,双腿一挟,纵马小跑起来。 她害怕杜浒摔下马,不敢跑得太快。大都城郊虽然不少荒山野岭,却也并非全无人烟,大小道路交错,路口不时横着哨卡。她不敢走大路,拣小路只顾朝南猛赶。时值严冬,四周一片白霜枯草,马匹鼻孔中不断喷着白气。她微微回头,只见大都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