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几个“宋兵”纷纷大叫起来:“李恒来了!李恒来断后了!大家小心!” 奉书心中一凛,冷汗和热血齐至,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果然,李恒在万般无奈之下,决定亲自带人断后,掩护脱欢逃离。前方就是如月江,江上有元军事先搭建的浮桥。只要脱欢的车仗有足够的时间过桥,越军便再难寻到他的踪迹。 李恒全身披挂,骑在一匹骏马上,遥遥横在泥泞的小路当中。像极了一枝蓄势待发的利箭。那个人生来就是号令蒙古军队的。他身后的最精锐的亲卫,没一个及得上他。 奉书远远的看到他坚强无畏、死生不惧的神色,一时间觉得时光似乎倒流了。九岁那年八月的一天,父亲的督府军被李恒追得万分狼狈,是一个叫做巩信的将官,为了给主力部队争取时间,也这么螳臂挡车般的横亘路中,无畏地直面李恒,直到最后中箭、倒下。 唯一不同的是,眼下李恒还算不上螳臂挡车。他手下的人数甚至比面前的“宋兵”还要多些。 赵孟清微微转头,低声命令道:“准备接战,注意他们身上都有皮甲。” 李恒缓缓举起手中佩刀,也低声下达了他的命令。不难猜到,他是决心要让这一小股难缠的追兵止步在如月江南侧。 双方只对峙了极短的时刻,一阵热风吹过,三四种语言的“杀!”字便同时响了起来。 双方大呼酣战,奉书用匕首一个一个地解决着前方的元兵,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身上,混着汗水一滴滴落下来。她不怕。余光看到李恒纵马驰骋在战团当中,他的身上也被鲜血染红了。那不是他的血。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但手中的四尺马刀却依然不减当年的勇悍。 赵孟清眼看周围的伙伴一个个倒下去,大叫一声,取过弓箭,一箭穿过人丛,直射李恒。李恒轻轻一拨马头,那箭便擦着他的身子过去了。几个远处的“宋兵”同时射箭,李恒佩刀急挥,一一打落。 赵孟清急了,拾起地上一柄断刀,用尽力气朝李恒掷了过去。断裂的刀刃插入了李恒□□马匹的脊背。那马悲鸣一声,屈膝便倒。李恒捉住马缰,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了地上,铁拳挥处,将一个宋兵打得吐出了血。 李恒一面拒敌,一面声音嘶哑,大叫道:“蒙古的男儿们!色目兄弟!汉人兄弟!为国立功的时刻到了!莫要让这些蛮子小看我们!镇南王安全回到大都之日,就是你们封赏荣耀之时!给我杀!” 尚未挂彩和轻伤的元兵短促呼和,士气振作,一时间将“宋兵”的阵脚压住了。 奉书料理了围在自己身周的三个元兵,但她不谙兵法,也不知自己此时该往何处增援,听到李恒的喊话,心中一动,用蒙古话和汉话交替喊道:“镇南王死啦!啊哟,脱欢刚刚死在路上啦!大伙快逃命啊!” 一片嗡嗡的嘈杂喊杀声中,这一声清脆的呼喊拔出了一个尖儿,听得尤其清楚。元兵听到越兵阵营里喊出了汉话和蒙古话,都是一怔,有人便忍不住回头望去,看到的却只是浓雾中的丛林和沼泽,哪有脱欢车仗的踪迹? 奉书见这法子似乎奏效,更加变本加厉地喊起来:“李恒护佑不力,把脱欢弄死了,这是让你们来做肉盾、做替罪羊,好让他自己逃命,逃回中原去!你们不信?李恒,为什么你一直在后退?为什么左顾右盼的寻找逃跑的路?” 其实她这句话颇为自相矛盾,李恒拼力奋战当中,自然要眼观六路,进退行止也是不可避免之事。但元兵士气本来就低落,在乱战中骤然听到这话,哪有时间辨别真伪,一时间军心大乱,有人后退,有人却想要拥到李恒身边。阵脚一乱,当即便有二十几名元兵尸横就地。 李恒听闻喊声,蓦然转头,一双凌厉的眼光直朝奉书的方向刺过来。奉书心中一凛,一缩头,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接着喊道:“脱欢死了,等皇帝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命!趁着现在没人管束,快点逃走才是上策,回家乡去做安分百姓罢!” 李恒大怒,对左右一声吩咐,便有几名亲兵弯弓搭箭,齐刷刷朝奉书的方向射过来。奉书急忙伏低身子,躲在树桩后面。待听得箭雨稍稀,挽起自己的弓,也回敬了一箭。李恒正在指挥亲兵和三四名“宋兵”缠斗,一时间竟然没有提防。 奉书眼看那箭径直扎进李恒的胸膛,自己的心跳几乎也停止了,捂住了嘴,只是不相信。 可随即李恒便怒喝一声,左手一探,将那箭轻而易举地拔了下来。他身上穿着坚固的皮甲,那箭大约只是将他胸前刺出几滴血而已。 奉书咬着嘴唇,躲在树后,觑准时机,又是一道冷箭。这次让李恒躲了过去,那箭射中了一个元兵的脚踝。 李恒正在聚拢残兵,命令道:“拖延的时间够了,给我撤!” “宋兵”的箭追在他们身后,但大多数箭矢都被丛林中的树木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