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待臣子一向温和, 称得上是礼贤下士,今日如此弥怒, 还是头一遭, 似乎是为……宰相滥杀无辜之事。 听那些嘴碎的人说,宰相杀那些画师, 只因他们技艺拙劣,未能画出他生母的绝世容光…… 这倒不是虚言, 光从宰相那男生女相的样貌便可看出,定是像极了母亲。 他是当年被灭门的淮阳安氏留下来的, 唯一的嫡系血脉, 自幼就因熟读兵法,而以神童之名扬名于宛京。 他的母亲姓韦,当年是那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 据说安氏满门被灭时,宰相还很年幼,被藏在装米的大瓮中,才逃过了一劫。却亲眼看着母亲的头颅,被那金鳞卫砍下。 而奉旨抄家的,是他的老师, 当时位居首辅的卿家家主,卿汝贤。 思量着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泉安眼皮一抬, 就见一小太监鬼鬼祟祟在那张望着。 “你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 岂容你放肆?!” 泉安立刻过去拿人, 低声叱道。 待那“小太监”抬起头来,泉安眼珠子瞪得差点脱出眶来,宛如见了鬼一般。 可不是见了鬼嘛,眼前这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美人,不是那位已经驾鹤西去的继后,还能是何人? “你你你……” 泉安舌头打结。 “嘘。” 卿柔枝食指抵在唇边,笑眼弯弯,“我是鸾美人。” 泉安这些天守在甘泉宫,陛下又把人藏得紧,吃饭更衣、沐浴就寝都陪着,不让任何人随侍。 是以就连泉安,也着实不知这位美人的真容。 他恍恍惚惚地想,难怪陛下对这位美人一见倾心,竟是、竟是那继后的替身! 可不是嘛,那一位的眉眼间,总笼着若有似无的愁绪,而这位眼角眉梢媚意流动,瞧着就不甚正经端庄。 必然不能是同一人了…… 见她迈步向书房门口走去,泉安一悚,立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美人您怎么出来了?” 陛下可是吩咐过,要好生看管,万万不能有闪失! 卿柔枝勾唇不语,区区一个小太监,如何能拦得住她,吓一吓就乖乖把衣裳脱给她了。 “美人,您就快回去吧,陛下追问起来,奴才实在是担待不起……” 泉安几乎跪在地上,哀求道。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一名身穿白鹤锦袍的青年推着四轮车,缓缓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面色苍白,垂着眼,死死盯着膝盖上一纸明黄,眉心紧蹙。 却被一内宦拦住了去路。 他心头无名火起,正欲叱责,却忽然被一只手摁住了袖口。 淡香盈盈,一道柔媚嗓音响起,“大人,别来无恙啊。” 宗弃安浑身一震,盯着那张娇媚的脸蛋,一双猫眼眯了起来: “是你。” 卿柔枝漠然地打量着他,她有今日,可都是拜他所赐。 “你想做什么。” 见她手指抓着他衣袖,他牙关紧咬,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 “宗大人恨我父兄,合该在朝堂上动真章,却将满腹心机,施展到我这柔弱妇人,和内宅孩童的身上,算什么本事。” 宗弃安回以冷笑,“你们卿家人个个虚伪至极,没有一个无辜。合该尝尽痛苦,受尽折磨而死。” 见她挡住去路,他又换了一副表情,轻柔道,“还请娘娘让开。” “既然如此……” 宗弃安只觉手背覆上柔软,他一僵,清俊的身子微微后靠。 “大人忍辱负重,不惜放弃一个男人的尊严和体面,进宫为奴,从最低贱的阉奴,一步一步,爬到如今一品重臣的位置,本宫自愧不如。这笼络圣心的本事,柔枝还想向大人多多讨教呢。” 宗弃安在坤宁宫伺候,做的也只是洒扫庭院的杂事,从未与她如此近过。 对上那极富冲击美的五官,他竟有片刻的失神。 “你们在干什么。” 清冷男声骤然响起。 皇帝负手而立,凤眸微睐,也不知往这里看了多久。 泉安早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哪里知道这位天子内宠如此大胆,公然勾搭朝廷重臣。 皇帝一双黑眸盯着卿柔枝,“谁让你跑出来的?” “臣妾想见陛下,”卿柔枝立刻丢下宗弃安,扑进男人怀里。 对方竟也伸出手臂,将这温香软玉抱在怀中,四周宫人霎时低下头去,不敢多看。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