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家找不出件值钱的玩意儿,棒球棍挥过,一片破碎之声。 江义唯一出声拦着的时刻,是他们砸到他的卧房。 “哎哟,别砸我的酒呀,刚买的。” 即便是之前,那些人折了江皓月的拐杖,弄坏他的轮椅时,江义都默不作声。 他最心疼的,是他的酒。 “还不上钱,你们这辈子也别想有好日子过。爹还不了,儿子接着替他还。” 高利贷的人已经得知了江皓月就读的学校,没拿到该拿的钱,他们不会就此了结。 邻居有人报警了。 在警车来前,那群人撤出了江家。 江皓月捂着自己的断腿处。 他的身体仿佛纸糊的,被人推搡几下,陈年旧伤复发了,疼得他冷汗直流。 眼前出现幻觉,白色天花板,下坠着无穷无尽的灰色。 咬紧打颤的后槽牙,江皓月哑着嗓子,声音断断续续,全是碎的。 “陈露……说过你什么,你知道吗?” “她说,你是一个治不好的瘤。” 蜷成一团的江义,在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时,后背微微地抽动了一下。 “你还记得,她当初为什么离开你吗?” 江皓月的话,一刀一刀刺向江义。 他迟钝地恢复了痛觉。 “你为了赌钱、玩乐,去借高利贷,他们把她的店砸了。然后她卖了她的店,给你还清债务。那之后,我们的家毁掉了。” “如今,你没老婆了,剩你的残废儿子替你还债。” ——罢了。 江皓月心中冰凉凉的,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泪水,从江义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 他的相貌早已不复年轻,一张饱含沧桑的老脸上,满是褶皱。 可他伤心起来的样子,跟他愣头青时期的没有任何区别——同样窝囊,同样狼狈,同样的不知所措。 “你妈,她……” 江义哽了又哽,终于把话说全。 “她给别人生孩子了。” 他的手挠起自己的头发,表情既是狂喜又是痛苦,已然陷入疯魔。 “我没办法,我有什么办法。我有钱的话,她说不定会回来?赌钱才有翻盘的可能,万一我赌赢了呢……” 江皓月冒着冷汗,等待疼痛自行缓解。 江义的眼泪和他所说的话,没能引起他的丝毫反应。 他面无表情地阖上双眸。 而后,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死过去。 他失去了意识。 …… 江皓月被一串电话铃吵醒。 他睁开眼,仍旧躺在之前的地板上。 家中一片狼藉,江义不知所踪。 电话铃响得很有耐心。他起初没打算接,它一直响到挂断,不久后,又来了一通。 陆苗跟乡下的亲戚一起去看了他们那儿的海。 说看海,其实只是顺道的,他们一行人主要是来海边的早市买年货。 大人买东西的时候,她到公用电话亭,给江皓月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她料定他不会接了,但还是没舍得放下话筒。 谁知,下一秒,单调的嘟声消失了。 “喂?喂!”陆苗抱着话筒,兴奋地蹦蹦跳跳:“江皓月?” “陆苗。” 隔着嘈杂的电流,他的声音喊出了她的名字。 “哇!江皓月!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这几天去哪里玩了?江皓月,你过个节就开心得把我忘光了吗?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你老不接电话,我担心死你了。” 她手指绕着电话线,倒豆子似地对他一通的数落。 他没说话。 “好啦,你没事就好。我也不是打电话来骂你的,哼。” 知道江皓月是安全的,大度的陆苗立刻翻了篇,不追究他不搭理自己的事情。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