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暄沉默,父亲浮躁无能,古板迂腐,从少时就开始跟着周刺史,但多年来碌碌无为,只能帮忙打打下手。 周百药扛不起江州,也扛不起周家。 “如今世道艰难,把周家交给你父亲,风险太大。我和你祖父商量过,如果你父亲实在难当大任,就从你和你长兄中选,你长兄太像你父亲了,而且他还失于仁爱,你祖父离开前嘱咐过我,如果他不能善待九娘,日后也不会善待其他堂兄弟姐妹。” 周刺史目光落到周嘉暄身上。 “青奴,你身为周家子孙,周家这份大业,只能交托于你。” 这一句话沉甸甸的,仿佛有万钧之势,重重压在周嘉暄的肩头上。 他和周嘉言一母同胞,小时候天天一起玩,虽然长大后关系疏远了,算不上有多亲近,但也从来没起过争执。 周嘉言是嫡长孙,一直将自己视作继承人,他身为弟弟,怎么能跃居兄长之上? 周嘉暄一言不发。 周刺史沉默了片刻,“青奴,你有没有想过,像五姓七望的崔家、卢家那样的豪门贵族,为什么能绵延几百年,历经几朝几代依然屹立不倒,比皇族还兴盛?” 过了一会儿,他自问自答,“因为他们的子孙一生都奉献给了家族姓氏,所有人必须为家族利益着想,汉末魏晋时同姓子孙可以效忠不同势力,三国朝廷皆有诸葛家儿郎,能让世家绵延不衰的,是祖祖辈辈的传承和牺牲,家族利益,永远在其他利益之上。” 庭外寒风呼啸,天色阴沉,时不时撒下星星点点的雪籽。 堂内安静了很久。 周刺史慢慢喝完一盏茶,“青奴,你回去好好考虑,周家将来不论是避世还是出世,都必须有个睿智冷静的掌舵人。” 周嘉暄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回头问:“伯祖父,您有壮志雄心,却只能听从祖父,可曾有怨?” 周刺史轻笑,眉眼温和,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风姿。 “值此乱世,托赖你祖父才能保周家太平,我从未有怨。” 他去过北方,经历过战乱,眼见昔日歌舞升平的繁华之地惨遭乱兵践踏,尸横遍野,血染山河。 周家不仅在乱世之中保住合族大小性命,还趁势崛起,而且蒸蒸日上,周刺史岂会生怨? 他只恨自己终究是个书生,不能饮马山河,为朝廷结束乱世纷争。 …… 周嘉暄走出周刺史的院子,脚步沉重。 僮仆饮墨迎上前,“郎君,还回宴席吗?” 周嘉暄摇摇头。 回去又要面对那一张张奉承讨好的脸和等着看笑话的其他房子弟……而且还得面对周嘉言。 周嘉暄从未想过要取代自己的兄长,他从小跟随名士读书,清风霁月,并不看重家主之位。 但伯祖父和祖父交给他的,除了期望,还有责任。 身为周家子孙的责任。 周嘉暄叹了口气。 走了没几步,前方传来一声怒喝:“三弟!” 周嘉暄抬起头。 周嘉言面色阴沉,直直朝他走过来,揪住他衣领,“你和伯祖父说什么了?” 周嘉暄垂眸,“没说什么,只是谈论学问而已。” “学问?!”周嘉言冷笑,“我刚才都听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