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浅浅艾青色古旧长袍的男子,依旧靠坐在墓碑前。 一头原本灰白的头发,在阳光照落的时候,隐隐从发根处开始渐渐地染上一层墨色。 他面前展开如画卷一般的场景里,见愁的身影也从高处一掠而过。 在比目鱼残魂开启宙目窥看时光长河的瞬间,傅朝生所持的宇目,便有了感应,由此轻而易举地查探到了左三千小会的情况。 故人。 宙目。 左三千,一人台。 …… 傅朝生平静的眼底,忽然带了一点点微微的闪烁。 他垂下了眼眸来,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苍白如枯枝一般的手指伸出,轻轻在画卷之上一点! 轰! 一指指尖点中画卷,整幅画卷顿时破碎,化作了无数细小的星点,尽数被吸收进了旋转的宇目之中! 天,一下暗了下来。 乱葬岗的上空,忽然一阵狂风卷过,无尽的日光消失了,只有黑暗的虚空! 万万亿星辰,在旋转的宇目周围铺开,散落在宇宙的各个角落,透着一种让人无比舒适又熟悉的气息。 它们有的明亮,有的昏暗,有的正在陨灭,有的却刚刚生成。 万象纷呈,震撼人心! 然而,傅朝生眼底淡漠的一片。 他再次信手一点,于万万亿星辰之中点出了一枚明亮的,于是宇目顺着他的心意旋转,霎时将之拉近。 此星,名曰“元始”。 由远而近,渐渐清晰。 于是,如同一叶孤舟漂浮在海上的人间孤岛出现了,辽阔壮观的十九洲大地出现了,无边无际的蔚蓝色西海出现了,那如纽扣一样,连接着人间孤岛与十九洲大地的极域,也出现了。 极域者,九头鸟载鬼归处,死生阴阳交汇地。 乱葬岗上,出现了一幅巨大的画卷。 越过了浓浓的黑暗,穿过一片迷幻,一片阴沉惨淡的茫茫荒原,出现在了画卷之上。 一条长长的古道,两侧开满血红色的鲜花,徘徊着无尽桀桀怪笑的鬼影。 一只又一只死后的凡人魂魄,或者哭哭啼啼,或者面如死灰,或者仰首大笑,俱从这一条黄泉路上过。 那无数的恶鬼,就在这一条路的两边,看着里面走过的一只又一只生魂,张开沾血的口,露出狰狞的獠牙,滴出粘稠的口水。 每一只过路的鬼魂,都怀着无尽的颤栗与颤抖,独独一人除外。 傅朝生的目光,也顺势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这是一名身穿官袍的男子,看得出他生前主要是个做官的,并且曾有过无限的风光。 不同寻常的是,他身上竟然隐约泛着一层薄薄的灵光,像是火焰,又像是烟雾,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眉心一道浅淡的竖痕,更为他增添了几分森严肃穆。 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张汤死了三日,未因死有半分伤怀,更未因周遭惨然恐怖的场景而生出半分畏惧。 无数徘徊在黄泉路两侧的恶鬼见了他,纷纷露出忌惮又害怕的神情来。 张汤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可是他身前身后,却看不见几只鬼,只要数十脸上画着拙劣眼耳口鼻的人和马,就像是凡俗世间烧给死人或为人陪葬的纸人纸马一样,红红的脸蛋,黑黑的眼睛,惨白的皮肤,僵硬的手脚。 它们迈动着步伐,有的在张汤的身前开道,有的跟在他身后护行。 黄泉路上吹刮着无尽怒号的阴风,一道又一道灰黑色的风刃夹杂其中,锋锐无比。 这一支队伍,顺着黄泉路不断前行,看上去有一种浩浩荡荡又排场颇大的感觉。 隔得远远的,其余鬼魂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 这一幅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了乱葬岗的虚空上,出现在了那无字碑新坟之前。 傅朝生眼底忽然现出一分异色,他侧眸一看—— 大夏廷尉张汤,午门斩首已有三日。 堆放在他这一座坟前的纸人纸马要么已经被烧掉,要么被风雨所侵,上面涂着的颜色化开,一片狼藉,在这乱葬岗上,更给人一种诡异滑稽又凄凉的感觉。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