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记得,当日极域黄泉一战那无尽怆然不甘的面孔? 可还听见,全新的身体里那回荡不绝的悲歌与呼唤? 姜贺闭上了眼去听,周遭千百道朝他坠落的攻击都在他闭目这一刻凭空泯灭,好似从未出现。 战场上的喊杀声,潺潺的琴声,同门担忧的呼喊声…… 声声皆入耳,可都没在他心间留下半分痕迹。 他还在倾听,还在寻觅…… 只将这世间或冰冷或热烈的一切声音,都从耳边摒除,于是便听见了,听见了那曾构筑起他之存在本身的声音! “崖山……” “崖山,吾欲……” “吾欲……” “吾欲归!” “吾欲归!” “崖山,吾欲归矣!” “崖山!吾欲归矣!” 初时细碎,几不可闻。 可当第一声响起,便如同流泉撞击在深涧,回响在山间,一层叠着一层,一层撞着一层,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它们撕扯着他的魂魄,撞击着他的心神! 在这声音变得震耳欲聋的刹那,姜贺终于睁开了双眼,泪落两行! 尽管眼前这千修面孔已然陌生,甚至已成为了完全迥异于当年的存在,成了任由旁人操纵的傀儡—— 可当年的誓言,他仍要兑现! 带他们回去! 离开这阴惨森然的极域,回到十九洲去,回到中域去,回到那梦魂难归的崖山去! “砰!” 犹如星辰炸裂,在这一瞬间,姜贺展开了自己的双臂,敞开了自己的胸膛,任由那一团炽烈的光芒在胸怀间炸开! 近千魂傀阴风已起,成一大阵! 无数血线各携凶邪戾气,划出耀眼的弧度,向他投落! 可他未闪未避,只是张开着怀抱,任由这无数血线扎进他滚烫的胸膛,跳跃的心脏! 这一刹,天地都静止! 连琴音都止住了。 呜咽的风声里,钟兰陵怔忡地望着,只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似乎都不再听从他的调遣使唤,它们流溢出了一种让他觉得很痛的情绪,好像有许多的声音从他身体里发出,但却不从他的舌尖与喉咙,而是从四肢、五脏、六腑…… 投去的血线,充斥满目,悬在虚空,不能收回。如同血脉般,将“他们”与他连在了一起,恍惚是一种共生共存的关系。 一如他们陨落的当日…… 将那无论如何也消解不去的执念、终难实现的渴望,都寄托在散落的魂魄之上,希冀着他回到崖山,也希冀着他带他们回到崖山…… “姜贺师弟!” “师弟!” “姜师叔——” 有许多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姜贺都听见了,也想起了当初见愁带回有关于极域的种种消息时,扶道和郑邀那俩小辈遮遮掩掩、语焉不详的情态。 不过是不想他知道发生在极域的这一切罢了。 可又怎么瞒得住呢? 他也是活了千百年的老狐狸了,怎能看不清那么点猫腻? 所以虽只有雷打不动的金丹修为,他也来到了极域,然后在鬼门关一役时,便窥破了真相,亦窥破了自己的宿命。 他是为他们存在的,四百年等待,只为今日的重逢,兑现他往日许下的诺言,带他们归去…… 亦只有他能做到。 因为他本就是这无数魂魄陨落时最深切的念想所化,与他们牵系在一起。 “吾之生,汝之灭;吾既灭,汝当归!” 开口,是苍老而雄浑的声音,是在心头压抑了近四百年的心声! “崖山故人,应誓而来!” 这样的一刹,郑邀所有的声音都哑在了嗓子眼里,再发不出分毫;听见这苍老声音的几位大能却是露出了几分恍惚之色,好像从记忆的深处翻出了这声音主人旧日的模样;为掌风所携裹的见愁,则在这样的时刻,想起了与这一位“姜师弟”有关的种种异样。 也是在这样的一刻,崖山剑穿过了宋帝王脖颈。 挂满了老态的一张脸上,惊恐的神色犹未来得及收起,便在万般的绝望与仓皇中彻底凝固! 过了法身境界的强大鬼修,都会渐渐修炼出自己的“金身”,所以在斩杀他们时,感觉与斩杀活人无异。 手腕一转,石剑平削。 激荡的剑气横着破开了宋帝王的脖颈,竟是硬生生切下其头颅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