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就着食物说开去,颇为热络,几杯酒下去,身子都热了,窗外春风拂来,十分舒适,李臻笑道:“这风吹得舒服,只是稍嫌柔软了,前些日子途经青州那儿,登高望远,那才是一点浩然气……” 许宁顺嘴接到:“千里快哉风。” 李臻笑道:“原来许兄弟也知苏太师这词。” 许宁微微一笑,旁边孟再福叹道:“可惜了苏公终老儋州……要不是惹了拗相公……不过是政见不同,奈何倾轧如此。” 许宁轻轻放了茶杯道:“不过各为其道,子非鱼,安知鱼不乐。” 李臻眸光一闪,问道:“贤弟可有高见?拗相公当年急于求成,手段激进,颇受非议,却不知贤弟的道又为何?”本朝士子学生乃至士大夫议政之风极盛,皆以国事为己任,因此李臻这一问却是情理之中。 许宁微微一笑,他知道李臻想听什么,他却没有和前世一样迎合着,只是点了几下当初为何政令难行,如若推行,又当如何点了一些,李臻没听到他想听的,开始听的只是些老生常谈,有些失望,结果渐渐许宁说到一些实施时可能产生的问题时,却十分细,仿佛如有亲见,历历在目,尤其说到若是遇到水灾之时此法又将如何时,李臻拍案道:“竟是无人想过?年年水患,此法果然有后患!则如此不行,又当如何?” 许宁约略说了几个法子,李臻眼睛越来越亮,一旁孟再福也好奇地追问了几句,三人开始越说越兴奋,唐宝如前世早见过这等状况,许宁时常和朝中同僚好友在书房中一辩便是一整日,虽然她听不太懂,却也努力理解着,一边时不时给三人满上酒水。 转眼落日熔金,朝霞满天,许宁终于起身告辞,毕竟要带着宝如回家了。三人一谈竟然过了这许久,李臻越看许宁越是惊讶,年纪这般年轻,说话时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犹如宿儒,然而说起经世之道,又多为切中要害,面面俱到,十分缜密整齐,又像是个积年的能吏,连官场中不为人知的积弊都一一切中,不似外头那等儒生,谈论起来多为空中楼阁,越看许宁越觉得言语如意,举止可心,不禁握了许宁的手道:“贤弟年纪轻轻,才调惊人,却不知可参加了秋闱?” 许宁谦道:“李兄谬赞,愧不敢当,正要参加今科秋闱。” 李臻含笑道:“贤弟才思敏捷如此,今科必是榜上有名,来日定作玉堂人物,愚兄且拭目以俟之矣。” 许宁微笑低头,态度是恰到好处的腼腆,更让李臻喜他温厚和平,又对唐宝如笑道:“弟媳贤惠大方,贤弟有此贤内助,正是如虎添翼。” 唐宝如笑着谦虚,李臻终于依依不舍地拱手道别:“愚兄且在来年春闱时在京城侯着贤弟了。” 两下起身作揖一番终于告辞,李臻在楼上看着许宁小心翼翼地护着唐宝如一路行去,喧嚣十丈软红男男女女里,那两人十分醒目。身后孟再福恭敬道:“爷可是对这许宁青眼有加?” 李臻笑了下:“夫妻都不是池中物,男的自不必说,京里那甚么诗书礼仪传家的公子,有几个有这样见识?竟都衬得是些自负才高的钝货了!可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却未听说过广陵这边有许姓大家,想也是祖上有人出仕,才能知道这许多官场详情,你听他说话,税赋、钱谷、刑狱、转运不说知之甚详,竟是多有涉猎,竟像是个积年的官场老手了。” 孟再福笑了下:“二爷忘了?昨晚给您引荐的那安阳侯府嫡长子宋秋崖的两位宋公子,不是给您说了个乡间赘婿归宗兼祧的趣闻么?你当时还觉得好笑的,论及兼祧之人有人娶两房妻室为两头大时,你还称赞了安阳侯那嫡长子判案颇为公道,理应尊唐氏为嫡妻,两头大绝不可取,乱了伦常,朝廷当出明令先娶为嫡后娶为庶。” 李臻一愣:“你是说那宋大郎说的同窗许姓赘婿的事?制香很好的那个,我还留了两方他制的莲香,闻着还好,难得一丝烟火气也无,原想着回京让人看看配方。” 孟再福笑道:“我先也没想到,先看他说的广陵武进县人便留了心,后来看他说妻子姓唐,相貌出色,又善烹,就更像了,再看他年纪、谈吐见识,和昨晚宋大郎说的沐风书院的那个赘婿同窗,无一不合,多半便是了。” 李臻愕然:“商户赘婿出身,顶多请的不过是一两个落第秀才教养,如何能有这般见识?再说那一分内敛深沉、处变不惊,又怎能是小户人家出来的?” 孟再福笑:“你没听那宋大郎说的,他为人极为刻苦,书院里但凡有藏书的,定一一借阅,偏又有过目不忘之能——再说了,这古来名臣先贤,大多出身寒微,谁又有甚么大儒教导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