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似乎又和缓了起来,汲黯假装没注意到住处周边多起来的匈奴兵,平静地保持着之前行程。 然而,纸总归包不住火,匈奴单于终于还是知道,灭了他好几个部落的军队,确实是汉军。 他们根本不在乎汲黯死活! 而他知道的缘由,是因为汉军已经打进匈奴王庭了。 鬼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的路!竟然能完全避开巡逻士兵以及各处关卡——在汉使团离去,只剩下汲黯一人后,他就换了值班时间,增添守卫队伍了啊! …… 汲黯听到外面纷乱的声音,兵器交击声,士兵怒骂声,汉语与胡语交杂,物件倒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谁放了一把火,火焰升腾起,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也照亮汲黯侧脸。 他正在用餐,小刀不紧不慢切割着羊肉,外面再战火朝天,亦不曾令他有分毫慌乱,咀嚼食物的频率照旧优雅从容。 “砰——” 匈奴单于红着眼拿着刀劈进来时,面对那恨不得刨了他祖坟的目光,汲黯反应很平淡。 “稍等。” 匈奴单于不由自主顿住,就见汲黯拿起手帕拭了拭嘴角,又放下,转而拿起使君所持节杖,抱在怀中,闭上了眼。 似乎有刀光亮过他眼皮,刀锋雪寒刺痛他皮肤,汲黯等着大刀落下,砍断他头颅,那时,他头颅滚下来,也必然面向南方。 “哐当——” 门二次被踢开,十二月风凛冽地灌了进来,带着要将人千刀万剐的寒意。 这次闭眼,仿佛瞬息,又仿佛百年,汲黯迟迟没有等到刀锋,困惑地睁眼,便见到匈奴单于软软倒在地上,箭尖从他后背穿入前心。 门口,冠军侯一身戎装,眼底青黑,不知奔袭了多少个日夜,一双眸子却极为明亮。 “陛下让我跟你说——” “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区区还回来一个郡守,就打算换他许出去九卿之位,太不划算了。” 汲黯瞪着双眼,脸上平静之色难得被打破,露出愕然。 * 刘彻打破了平静的朝堂。 在冠军侯所带军队离长安还有不足百里时,他微笑着,把刀锋藏在了层层迷雾中。 “此次冠军侯攻下漠北,于国有功,又有幸得精卫相助,伤亡不大。” 帝王话语带笑,高兴的神色感染着朝廷众臣。 大臣们发出一声声祝贺,一声声恭维,还有一声声对神灵的感激和尊崇。 刘彻突然唏嘘:“可惜,伤亡再不大,也终究是有伤亡。都是为国家征战的好儿郎,朕于心不忍。” 便有负责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的大臣拱手,道:“陛下且安心,对阵亡者亲人的抚恤,臣已备好,绝无错漏。” “朕知晓。” 刘彻再次叹息:“但是,朕常常在想,仅是发放一笔钱财,赐以奴婢,择后嗣一人为吏,是否太对不住将士性命了?也许,说不定将士会希望自身后代更努力上进一些,而不是抱着吏位混吃等死?” 大臣们茫然了。 陛下这是……文青病又犯了? 刘彻用一种商量的,循循善诱的语气问:“自朕擅动兵刃以来,每岁成孤儿者数以万计,朕心神难安,欲在各郡国办一学官,抚恤孤儿,使其明经,再效文翁之举,免除其更赋徭役,优秀者,充补县官吏,稍次者,担任孝悌、力田等乡宫职务,再差者,亦可用唯一名额直接为吏,不必担忧生计。” “如何?”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