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单冲着他知道拿银子去救济人,说明他本性不是坏人,只不过是缺乏磨炼管教,被虞城伯教养废了罢了。 黎看着温羡垂眸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然笑了一声,似是轻叹般开口道︰「不过今日他动了不该动的人,踢到你这块铁板,怕是日后该有些苦头吃了。」见温羡的目光突然横了过来,黎笑意不减,「时慕,原来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本王原以为你是个不会动心的人。」 他与温羡是打小一起玩到大的交情,自然知道在十年前的变故发生以后,温羡的性子几乎已经冷清到了这天下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在他心上掀起波澜。然而方才他看见那女子摔出去时却破天荒地慌了,甚至连隐藏功夫都顾不得。 温羡哂笑一声,语气波澜不惊,「天下哪有不动凡心之人。」 一句话坦然默认了黎的猜测,反而令黎有些意外了,「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想起方才惊鸿一瞥,黎摇了摇头,没料到温羡喜欢的竟是那种弱质纤纤的小姑娘。「这姑娘瞧上去身子羸弱,想来是深居简出的,怎的就被你看上了?」 此时此刻的衡阳王殿下哪里还有一贯的矜贵,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许的促狭。 然而,纵使他再如何好奇,这一次温羡却并不接话。 半晌,黎端着酒杯,闲闲挑眉,看着垂了眼帘抿酒的温羡,似是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算是知道他并不想提,便也就此揭了过去。 酒过三巡,宫中传信,云惠帝召衡阳王殿下进宫,黎有些惋惜地看了几眼桌上的美酒,到底离去,只留下温羡对着三壶两盏清酒独坐。 美酒于万俟燮和衡阳王黎而言或许是不可割舍的一点心头好,于温羡不过是闲时偶品,只今日他却提着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酒入喉,一丝丝辛辣仿若滑入了心头,纠缠得旧昔被掩下的思绪一点一点被勾起,连着那抹纤细羸弱的身影一同涌了出来。 温羡记得,他第一次见颜姝,不是在白水镇的街头,亦不是在春水推浪的夜江上,而是三年前,在平州。 三年前平州的初冬料峭凛寒,纷纷扬扬的白雪在冬月初便覆盖了整座平州城。温羡旅经平州,因大雪封路而借居于平州启安寺,在那里遇见了不过十岁光景的小姑娘。 皑皑白雪,琉璃世界,红梅初绽,身量未足的小姑娘踮着脚尖去够那低枝上的梅花,斗篷的风帽滑落露出犹带几分病色却姣好灵秀的侧颜。 彼时的温羡虽不过十七岁的少年郎,但生于富贵乡的他也是见多了各种绝色,可偏偏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让他驻足于默林外,任风雪落满肩。 后来他每每忆及这一幕,总是能清晰地记得梅树下那柔弱的小姑娘仰头一剎明亮的水眸里流露出的小倔强。 明知不可及,偏不肯认输,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时隔三年,白水镇的街头,即便小姑娘个头长高了些许,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出手救她和威胁万俟燮去治病都是未做深思的。 在万俟燮问他为何千方百计逼着他出手医治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时,温羡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没有答案。 只是夜里有旧梦依稀。 打从小宋氏过世,温羡大病一场后,总是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模模糊糊,难辨真假。梦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他能清清楚楚记得梦过的事,只是那梦里总有一抹身影是看不清的,就好似他永远无法抓住的东西。直到再次遇见颜姝,他渐渐地将小姑娘与梦中人合在一起,但却没有丝毫欢喜,心头反莫名生出了求不得放不下的怅惘。 「施主如此,不过是因果定数,是缘是劫,只看施主怎么看了。」 耳边回响起定光寺禅师的话,温羡将手中的酒盏叩在桌上,伸手按了按眉心,未几一声轻叹便自薄唇间溢出。 习惯了将一切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如今这般心境着实令温羡生出了几分自嘲之意。 然而心思乱了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颜姝几人回了府,府上早闻说了街上发生的事情,颜老夫人不担心三个孙子如何,只将孙女几个招到跟前,询问打量见她们没有伤到,才稍稍安心,吩咐人煮了安神茶让她们饮下后,才派了人送她们回各自的院子歇息。 芙蕖院里,颜姝送走了自家娘亲,躺在床榻上,安神茶的效用半点儿也没有发挥出来。灯照青壁,映照出辗转反侧的身影,直到夜半平息。 因着夜里睡得晚,次日清晨颜姝起身的时候,翠微和翠喜已经将屋子外间收拾妥当了。因见她拥着被子坐在榻上,翠微轻轻笑了一声,转身将昨日被遗忘了锦盒拿了进来,道︰「姑娘,这步摇是收起来,还是…」 「玉步摇本是女儿家用的物什,那温大人嫌弃才给了你们三哥,却被他拿来送给了四妹妹,可不就是借花献佛么?」 颜二公子的话犹言在耳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