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话要跟你说。」 「是要说准则或者规则,那些?」 他思绪顿了一下。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这些。可能是总跑到她办公桌边搭话的杜盈青?「这个之后再说。你先进来我办公室。」 结束通话。玻璃隔窗中的薛槿荷也掛好话筒,起身往他办公室来。 「你要跟我说什么?刚刚的事?」薛槿荷看过来的目光很深,闭上嘴有种不确定的被误解。 杨嘉凡望住她,张开口,可是几秒后又闔上。空间寧静几秒,他终于应:「我已经听到你真正的想法。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却必须道歉,一肩承担下来;想解释,却没能说出口的那些话。」 她迟疑,「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 「如果是辩解,你刚刚也不会那么理直气壮。」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责怪我擅自对别部门同事大吼大叫?」薛槿荷眉眼微定微悬,彷彿情绪都步步为营。「真的,不怪我吗?」 「你在这方面没有错。」 「你不是希望我们不要有争执?你的规则之一。」 「这跟那个不一样。」杨嘉凡不禁定看她。她提到他还没告诉她的准则。「我希望的是『不会因为他人而委屈,该讲的讲』,毕竟那是事实。」他也能够理直气壮。 但唯一有件事。 深深环视玻璃隔窗外眾多人们瞧薛槿荷的视线,他谨慎思绪,作好心理准备才问出口:「你还好吗?」 薛槿荷无法理解地瞧,揣想之后仍表露不明。「为什么要问我……」原先的战战兢兢已在他没有责备的情形下消减。但因为他的提问,她反而迷惘与怀疑;他却不能不在意。 「现在,你的反应不算自然。」 薛槿荷叫出声:「那是因为我不习惯应对周遭太多……目光,或者,间谈。」她微垂眼,满身丧气。 「这结论基本上算好。不再有误解,不须你一个人承担。所以不用太在意那些改变。」这是鼓励。但同时间,杨嘉凡自己也不能不承认,这也许是他无意识的弥补。 然这隐隐的弥补,薛槿荷宛若能听懂。 她满脸不对劲。 直瞧他,薛槿荷从单纯对视到陷入思考,怎么想都无法释怀。「不要告诉我……」话稍顿,语气十分慎重:「是你跟楼上的主管说,关于昨天我被男同事误解的那件事?」 她满副期盼否定,又彷彿质疑自己的天真。 杨嘉凡倏然静默,说不出一个字。 「你是我的上司。」薛槿荷不敢置信。 他感觉心里变沉了,也不想见她控诉他,却知道自己正对上司无礼而深深悔恨。所以儘管说不出口,也必须出声:「嗯,正因为是上司。」 「上司会这样做?仅仅因为下属的过失?」 「那是被误解的过失。不想我的同事被误会。」 「对方今天找下来跟我争执。」 「一开始,我没想到会变严重。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把心里的想法和事实表达出来,不要只忍着、只道歉。」 「可是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做我从来不做的事!」薛槿荷慍怒,无可遏止。 「我没有料到──」杨嘉凡道歉不是,解释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情绪,一瞬间全堵进胸口,清楚感觉到涩,「薛槿荷。」 「你确定是我上司?」 他想保护部门内所有人,包括她。 杨嘉凡心里早已决定。 「那以后跟我有关的事,请你什么都不要做!」似乎是薛槿荷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上司撂狠话──她显得压忍不住,还无法释怀于自己的无礼及冒失。话落,她转身往外去,走出他办公室时遇上同事,不能挽回般脚步剎那止住。 刚巧经过的同事,大概也听到薛槿荷公然对身为上司的他大吵大闹。 薛槿荷张开口,微掩了脸,大步绕过同事就往外去。 他隐隐听到她自语,她说:为什么…… 薛槿荷已经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可是脚步没停,一逕朝外去。杨嘉凡不再能望见她的身影。他站起身,也跨出步沿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她进入女盥洗室才停住,远远杵立。也只能隔着一段争吵过的距离,远远等候。 这是担忧,还是伤心? 杨嘉凡几乎无法回答自己。 杵站原地已有段时间的杨嘉凡,轻移开眼,隐隐低头敛眉。因为没等到薛槿荷,他内心的错误紧紧吸附情绪。 他是错的?就她被误解的事而论,他以为的好心,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好心?他做错了吗? 迈开步,最末,他也只能独自回到办公室。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