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必然是昭阳殿的人全盘打点。 想到此处,俞菱心越发觉得背后生寒,长春宫的这次出手,当真是又短又狠,朱伞一柄,力透千钧。 无论秦王的郡王朱伞到底是在宫中还是在前来文安侯府的路上被人调换,其实都非常难以发觉。秦王居长,车马居前,又是大雨之中,任谁也不会好端端的突然抬头看看朱伞顶端有无异样、又或者在雨中走到一半再回头与其他皇子的仪仗比较一番,看看那朱红之色到底有几毫分别。 只要秦王无意之中带着这伞到了荀府正堂前,到场的宗亲长辈,或者在宗景司有职任的老人,总是有几个人能看出来的。届时无论当场揭破与否,转日里一道弹劾本章奏上去,在场众人都是见证,而秦王本人,以及昭阳殿上下都脱不了干系。 虽然错用一柄朱伞的分量,并不足以完全相比于前世里荀澈给赵王所设的圈套,但朱贵妃想要达到的效果大概也就是让已经失却圣意的秦王再重重落下一步,而在此事安排上同样难辞其咎的文皇后当然更难翻身。 而此刻荀澈直接与秦王点明其事之重,秦王撤换收伞,已经是落后了一步,不过亡羊补牢而已。严格来说,从撑起那柄朱伞,到下车入府这十几步里,已然是“错用”过了。就算没有满堂数百宾客见证,也有荀家数人在场,更何况此事真正的幕后推手朱贵妃的两位皇子还在后头站着,当做不知、强行遮掩是断然不可能的。 而明锦柔的一闹,都算不上帮着秦王悬崖勒马,最多算是在他坠崖之后扔了条绳子下去,到底秦王能不能拉得住再爬上来,就要看荀澈和秦王真正应变的本事了。 带着这番忧虑担心,俞菱心甚至都没有几分真正在意明华月打量自己的目光,反而是迅速调整了心绪,加紧了几步到明华月身边,飞快提了提若是明锦柔需要休息,那原本有些宴会之中的安排应当如何变通预备。 明华月其实也不算确定俞菱心真的能认出那四十几年前的青宫纹样,毕竟连她自己都没亲眼见过,只是听家中长辈提到仁舜太子时带了一句而已。此刻见俞菱心很快就镇定如常,所提之事样样要紧,件件切实,便颔首应了,转而专心料理宴会之事。 此时宴厅里的宾客们虽然未能即刻听说前头的那一场闹,但也等的实在过于久了,闲谈议论之间便有些隐约的嘈杂浮动。 不过幸好三位皇子终于还是齐齐到了,一番见礼客套之后,落座分席,流水一般的茶水点心奉上各桌,这场给荀老太太增光添彩的寿宴总算开始了。 而原定说与寿宴这日花会合并在一处的玲珑文社,因着大雨变故无法赏花赏景,便临时取消了。各家的姑娘们直接随着长辈饮宴,荀滢与俞菱心则专心随着明华月出入忙碌,尤其明锦柔忽然不在,二人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分毫懈怠。 此时连同荀家二房众人也都安分起来,连看着俞菱心往来支应也没有什么挑剔不顺眼的感觉,实在是经过刚才的一场冲突很有些惊魂未定,连先前什么出风头挑毛病之类的小心思全都丢开了。 荀二夫人与昌德伯夫人甚至都主动带着自家女儿帮忙招呼,十分配合。也许是外头越发密集的阴雨再度加深了众人心底隐约的不安,众人虽努力寒暄说笑,满面吉祥,却或多或少觉得今日的寿宴,怕是难以平平安安的全然顺利。 很快的,当席间第二轮的酒水送上没有多久,就听正席之间猛然“啪!”的一声耳光脆响,百余宾客都在震惊中鸦雀无声,不知多少人同时心里一沉——果然又要出事! “荀慎之,你真是反了天了!”秦王一声怒喝,武人的底子便显出来,厅堂内外,无人不闻。 这一下变故简直是横空出世一般,前一刻荀澈还到秦王跟前敬酒,二人说话之间好像全无异状。 虽然因着厅堂之中说笑热闹,旁人也不太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至少荀澈过来的时候脸上是礼貌恭敬的,秦王脸上也十分温和,谁能想到下一刻秦王忽然就翻脸甚至当众打了荀澈一个耳光? 连同席的吴王与魏王皆怔住了,同样是没有料到原来有关这位长兄性情本质暴戾的传言居然是真的,不管荀澈说了什么,哪里就值得在人家祖母的寿宴上动手? 但荀家二房与昌德伯府的人却是不意外的——荀澈这个自作聪明的混账,刚才在外头那样折辱秦王殿下、强逼着皇长子撤去仪仗,那根本就是不给秦王脸面、也不给皇后娘娘脸面,人家这不就直接打在脸上了吗! 这一巴掌力量好大,荀澈整个人都歪了一下,几乎踉跄了半步,随即才勉强定神回身:“殿下——” “孤当真是太给你脸面了!”秦王又怒斥了一声,随即拍案而去,竟直接往外就走了! 吴王魏王这一刻就更呆住了,本能要上前稍拦一拦,然而同时上前劝阻的还有昭阳殿派来的随行內监,也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惊之下只能连连劝道:“殿下,殿下息怒!”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