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项桓之前也同她讲过的。 宛遥此时才留意到,这位老人的手背处有一点深紫的斑痕,他应该也是疫病的患者。 “有好些年啊,蜀地的很多村镇都是荒无人烟的死地,你大老远地看见了房屋,走过去会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能搬的人,全搬走了。” “未曾寻到病源吗?这么大规模的瘟疫,会不会是水的问题?” 他摇头,“能找到那早就找到了,二十几年,一批又一批官差,险些没把蜀中的山翻个面,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宛遥听了仍旧掩不住失落。 “所以说呀。”老者背着手,面朝长街闲庭信步,“那小子的话倒也并非全是胡言。” “这病,是真的治不好啊。” “治不好的……” 声音依然是不慌不忙,随着他渐行渐远,也愈发的模糊不清了。 * 转眼在疫区就住了十日。 清晨宛遥从药房取了两人份的汤药回来,项圆圆身体弱,醒得少睡得多,最难伺候,所以她先放在隔壁屋,等喂完了这个小的才去看父亲。 门口,项桓正盘着一箱用过的木质碗筷往外走,歪头来问她:“宛遥,东西放哪儿?” 她把药碗拿出来在唇边吹凉,一边回答道:“你搁在台阶下面,会有人来收的。” 项桓点点头:“哦。” 末了,宛遥又想起什么,忙提醒说:“吃饭前别忘了好好洗手!” 远处听到人应了一声。 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她发现瘟疫也并非人人都会沾染,身体健壮如项桓、余飞这样的武将多半能够幸免于难,而年老体弱比如她爹、项圆圆这样的老弱病残却是一触即发。 好在那么多天了,她身上也不见迹象,大概自己的体魄也算强健吧。 宛遥提起裙摆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摇了摇项圆圆:“圆圆?小圆……起来吃糖了。” 后者大概是被这招骗过多次,此刻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由于年纪小,她的病症恶化得很快,宛遥掀开被衾的一角把脉,那些让人胆寒的紫斑已蔓延到了手腕,即将覆盖整条胳膊。 她颦眉摇头轻叹,正欲去取床前的药碗,手臂才探出去,却不慎被床架子上飞起的一节木块划破。 因为动作略快,造成了一条不浅的伤口,血珠子迅速从白皙的肌肤上冒了出来。 宛遥低低抽了口凉气,急忙掰下那块元凶以免它再作恶。 胳膊血流不止,滴得床沿、被衾上斑斑点点。在这种疫毒弥漫的地方受外伤是十分危险的事,她赶紧扯出干净的帕子给自己清理。 就当宛遥抚着胳膊查看伤势时,不经意的一垂眸,却发现项圆圆那爬满紫斑的肌肤间,在沾有自己血的地方,竟浅浅的退了一丝痕迹。 第27章 院中的桌上摆着清粥小菜, 项桓不知从哪儿弄来几个大莲蓬,低头剥着里面的莲子。 这间二进的四合院之前还住着两户人, 此后就陆陆续续地走了, 不知是因为重病还是因为多了项桓两兄妹的缘故,眼下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宛遥低头出来时, 被明晃晃的日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 项桓见她过来,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手上却忙碌着没停:“莲子吃不吃?才采的。”话虽这么说, 已经把一整盘剥好的推到了她面前。 “记得剔莲心,不然会很苦。” 宛遥轻轻哦了一声, 伸出手去拿的时候, 项桓不经意看见了她胳膊上缠着的布条。 “手怎么了?”他问。 宛遥不自觉一顿, 目光朝别处躲了躲, 随口说:“没什么……方才不小心划破了。” 项桓瞧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继续捞起一只莲蓬,“自己当心着点。” 宛遥不做声地颔首, 把莲子放到嘴里,忘了去莲心,味道很有些清苦。 疫区在三天之后迎来了又一批新的药方。 很明显是因为前次的方子并未起效。 四下怨声载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终于惹来了项桓的愤怒,他本就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逼着自己在这么个狭小封闭的地方窝了半月, 憋了许久的怒火一触即发。 “还换药?知不知道你们已经换了十几个药方了?”他揪着前来的医士,对方个头不高,这么一拽, 双脚险些离地。 “现在死了多少人你数过没有!” “你们是在拿人试药吗?三天两头,朝令夕改,这么随便?!不会治病当什么大夫!” 他把人丢在地上,抡起拳头作势就要打。 医士年纪尚轻,约莫也是太医署新上任的小官,还没有师父们那般看惯帝王家动不动治不好拉人陪葬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