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蒙着一层淡淡的清辉。宛遥侧过头看晨曦破云,脸颊所触及的衣衫透出滚烫的热气,带着清浅的汗味,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上下起伏。 “那……我睡会儿。” “嗯,你睡。” * 马匹等在山下,季长川领着他们驱马回城。 余飞和秦征的情况还不知怎么样了,但既然有他在,想必不会太糟糕,毕竟余飞也是他的学生。 在宫门前下了马,天已经大亮。 宛遥仰望着森严雄壮的宫墙,隐约有些畏惧,她努力用裙子遮住脚,“我这样进宫……是不是不太好啊?会不会触怒天威?” “不用怕。”季长川摸摸她的脑袋,安抚说,“没那么着急,陛下还要早朝,你先随内监去吃点东西,换身衣裳,准备妥当之后自会有人再引你去面圣的。” 言语间,夹道尽头已有内侍碎步而来。 季长川将人交到宫中宦官手里,宛遥朝这边深深看了一眼,旋即随内监往宫内去,项桓本能地抬脚就要跟上,被季长川一掌摁住肩膀。 “你凑什么热闹?” 他刚想反驳,对面迎头一句话砸了下来:“擅闯城门,这么大的事能被你混过去?” 季长川的眉眼看不出喜怒,把那杆雪牙枪丢到他怀中,一脚踹道:“跟着余飞他们绕长安城跑圈儿去,几时跑完十圈了,几时再回来。” * 临近巳时末刻,宛遥才在茶水房外听到忙碌却有条不紊的步子,她悄悄往外看,隐约能瞧见内官们低头闪过的身影。 领他的宦官从外折返,这才示意她动身。 “陛下退朝了,姑娘且随老奴来。” 出门走没几步就进了隔壁不远的偏殿内。 说是殿似乎夸大了,因为里面并不大,瞧着像是普通的房间,珠帘后一张卧榻,简单的书案与立柜,应该也不是九五之尊平日休息的地方。 宛遥进去时,便看见案前站着的一个瘦高瘦高的身形,四周还有三五个不知来历的大臣,她在内官的指点下屈膝而跪。 “参见陛下。” 皇帝走到她跟前,静默片刻像是在打量,半晌开口:“起来吧。” 他说话声音不轻不重,没有印象中的帝王气,很平和的样子。 这位天子其实登基不久,人尚在壮年,三十出头,然而形容却很瘦削,细细的眉眼里,神色阴晴不定。 宛遥觉得他好像唇边隐隐含笑,可莫名的,让人隐隐不适。 “朕在宫内,听到坊间流出传言,说是长安有个灵童转世的小姑娘,血肉能值百病……那就是你么?” “……” 这才几天,已经传成这样了吗! 宛遥正在斟酌言语,沈煜却似笑非笑地在她身边踱步,“可知道朕为何召见你?” 她不敢抬眸直视天颜,只余光窥着他的动作,谨慎的摇头。 天子一个手势打下去,旁边的御医对视几眼,很快有内监低头捧着托盘疾步进来,那其中是一把金银错柄的小刀与一只玉碗。 “如今长安已经戒严封城一个月了,民怨四起,生灵涂炭。” 沈煜信手持起刀,兵刃反射的光照在他阴沉的脸上,“朕要是拿你的命去医长安城的百姓,你怕不怕?” 宛遥盯着那柄锋利精致的匕首,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闪了闪。 怕…… 她当然怕。 不过平心而论,朝廷会找上来是迟早的事,哪怕没有项桓闯城门这一出,她也觉得官府该有所行动了。 但季将军已经发话了。 不是说好不会有事的吗…… 她轻轻皱起眉,发愁地闭上眼睛,也就是在此时,旁边“哐当”一声响,沈煜慢条斯理地把刀丢回了托盘内,好似挺满意她脸上这反应的。 “放心。” “朕答应了大司马,要把人原封不动的还给他。君无戏言,朕不会不守承诺。” 言罢转过了身,等候多时的御医们极懂眼色地走上去将宛遥围住,撸袖子准备干活儿。 先是看她脉象,再是观眼、观舌,问其近况。诊病那一套宛遥都熟悉,等实在琢磨不出所以然,才终于动了刀子。 说白了,也就还是放血。 她躺在榻上,把手伸出去,底下的玉碗接着血,四周无声,只听见啪嗒啪嗒的响,有那么一瞬宛遥想起小时候项桓给她讲的恐怖故事。 有一个女子被人杀了,倒吊在房梁上,脖子往下流血……一直流,流到身体的血全部干涸,最后皮肉松弛,贴着骨头,干瘪地在风里摇晃。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