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细细地声音响起来:“我……我明明记得小乖爬进来了呀?” 一个身影映在木窗的纱上。 徘徊了片刻,吱呀一声,那个身影还是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她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头去看一眼——松了一口气。 她发现那是一个小男孩,比她还小一些的样子。 小男孩身材瘦小,很天真的样子,穿着一身绣着鱼的布衣,蹬着虎头鞋,四处的看,细细地、奶生奶气地喊:“小乖,小乖,你出来?” 因为年纪小,他似乎还认识不到这里有什么可怖,看到那一列列阴森的牌位,他也是笑嘻嘻的看了一眼。 在一片寂静里,砰地一声,小男孩碰倒了什么东西。是一展长明灯。 铜做的长明灯砰地掉在地上,闪烁几下,熄灭了。 林绮年刚想爬出去叫这个族弟,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砰地一声推开门。 她赶紧缩回去,她记得爹说女子不能进宗祠的,更不能叫人知道。 然后一阵咆哮声响起来,一个低哑哑的声音在阴惨惨的祠堂里回荡:“你敢熄灭了祖宗的长明灯!你犯了族规———!”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但是这个天真的孩子,又觉得这种拖长了的阴惨调子有趣,学了一声:“族规———” 回荡在祠堂里的,都是这声天真的族规。 那个叔叔捉住小男孩走了。 林绮年爬出来,觉得又阴森又不好玩,破规矩还多,打破一盏灯,那个族叔就要骂人。 她想着:这个可怜的调皮小族弟,一定要挨板子,打屁股了。 然后,就在第二天,她知道了这个小族弟的下落。 就在那天中午,按族规处置———这个熄灭了一盏长明灯的小男孩,被溺死了。 小男孩吸饱了水的青紫腹胀的尸体,浮上池塘的时候, 族里的保甲和族老们,在祠堂里,又点了一盏长明灯。 青烟缭绕中,他们念念有词,向代表着祖宗魂灵的长明灯,扣拜。 长明灯依旧闪闪烁烁,一片幽暗里,好像是死人透过这摇曳的灯光,窃窃私语。 因为被族里事务耽搁而晚了一步的父亲,最终被气得拂袖而走,拒绝参加祠堂的族中大会。和族里的隔阂,就这样开始了。 而林绮年回去以后,就做了三宿的噩梦,一场大病。 醒来的时候,还依稀听得到那声回荡在祠堂里的,孩子细细的、天真的喊声:“族规———” 幼年的林绮年,无论父亲怎么解释长明灯这个风俗的来源,都一直坚信:那盏长明灯,一定是用小男孩的尸油点起来的。 所谓宗族,所谓族规,在林绮年看来,终于凝固在了那年,凝固在了一盏盏长明灯里。 宗族会对一个得罪族里,又失去父亲的女子做出什么事来,她都不会惊奇。 长明灯下,族规之下,以鬼神祖先的名义,可累着重重尸骨呢。 她终于,无声无息地熄灭了自梳的念头,叹了一声:“罢了,罢了。阿爹,你说罢,要我怎么做?” ☆、第32章 疯妇人(八) 室内的光,透过木窗上的镂空图案,在地上投着。 面对老父的哀哀之情,面对宗族的可怖,林绮年终于退步了。 听到女儿终于松口了,答应不再打自梳的主意,林嗣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