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从医院回马戏区,看着这片上了岁数的小老房子,越看越不是滋味。 自己都二十七八了,还混在这种地方租房子,跟人合租也就算了,还是四个人里最底层的那个,谁都能对他颐指气使的。 小白,不说了,五个人里唯一一个成功人士。整天干干净净,衣冠楚楚的,二十四岁,长得一表人才也就算了,身材还好,作息规律,每天健身。是个搞摄影的,听说搞摄影的都是有钱人,一个镜头就好几大千。为了寻找什么城市的灵魂,住在这鱼龙混杂的小破区里,心灵洋气着呢。女房东估计对这个五好青年也是芳心暗许,什么事都想着他。 富二代,那就更别提了,人家出身就赢了,今天要是他在场,能把那两个混混胳膊都卸了,反正他又不怕赔钱,又不怕惹事,真撞上地头蛇,人家转头回去找爸爸,什么事儿都没了。人家虽然正经工作做不来,人家见识多,人脉广啊,成天在屋子里直播,打游戏、认潮牌、科普汽车、解说篮球,门道多着呢。前一阵,又从作家这里买点脚本,做些撩妹的睡前视频,长得帅,花样多,一个月就十几万粉,真正的男女通吃。 高中生,害,十五岁的孩子,怎么跟人计较?没爹没妈的,也不容易,政府补贴、学校补贴,自己还出去做学生工,脾气不好,阴沉沉的,作家想想就发憷。 女房东倒是他住在这里唯一的理由。 二十来岁,长得漂亮,脾气好,对谁都笑眯眯的,爸爸死的早,妈妈跟人跑了,也没读书,就指着这一间大二层过日子呢。 来马戏区租房子的谁会租一个这么大的双层?于是她一直每次都有好几个房客,小白来之前,那个屋还住一对情侣呢,一个月一千二包水电,小夏也没多收钱。 其实这里住的也还舒服,四个男人,两个人共用一个卫生间,又大又干净,富二代买的许多高级洗脸刮脸的,他还能蹭一点儿。还有大客厅、阳台、厨房,小夏做饭,全家吃饱。 就是自己太窝囊了。 作家搓了搓脸,打开手机看今天的收益,晚了两个小时更新,马上就掉了收藏,上一章刚好卡肉,还被人骂了。 一个名牌大学出来的中文系高材生,在写纯文学快要饿死之后,混成今天这个样子,自己都觉得挺可悲的,他们天天喊他“写书的”“大作家”,有时候还挺刺耳的。 像今天这个事儿吧,是,他是有点怂,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呀,他上有七十老母,下还是个小雏,哪敢随随便便上去打架,一个个红眉绿眼的样子,像他十恶不赦似的。 作家越想越憋屈。 上了楼,正准备开门,隔壁卢阿姨站在门口嗑瓜子,刚好喊住他。 卢阿姨,四五十岁的离异单身,小夏拿把扇子,她也拿把扇子,小夏搬个摇椅,她也搬个摇椅,小夏穿个碎花,她来一件更碎的碎花,成天苦口婆心地说小夏家里住四个男人,传出去不好听,劝小夏赶走两个。 卢阿姨磕着瓜子,新染的头发像洗头小妹。 没有那么大年纪的小妹罢了。 卢阿姨笑吟吟地说:“小吕,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呀?刚刚你们家闹什么呀?我看警车都来了,是不是出乱子了?” 作家含糊地嗯了一声,卢阿姨穿着她的水晶凉鞋穿过走廊跑过来了。 “跟姐姐说说,是不是出事儿?你们这儿是不是不能住人了?” “能住。” “呀,你不会还要在这儿住吧?哎呀,我今天都看见了,那个不学好的高中生,在家门口打架,我听人说,是不是有人要□□小夏呀?哎呀,这么危险,警察肯定还要来好几次,不得安宁,一点都不得安宁!” 作家掏钥匙的手停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屋子里还有小白的血,还有自己掉的收藏。 “是不得安宁。” “是呀,诶,我一直听小夏说,你是搞创作的,大作家?这种环境怎么创作呀!姐姐的房客刚搬出去,不然你来我这儿住吧!刚好是月底了,亏的钱姐姐补给你,行不行?” 作家愣了一下,看了看卢阿姨热情的口红,也是有点毛骨悚然。 “不了不了,我在这住的挺好的。” 卢阿姨露出了然的表情。 “哎呀,不就是钱吗?小夏房租多少钱?一千二,包水电,对不对,我这里一千,水电都是自己的,你用多少缴多少,我之前的房客一个月都超不过一百块的!她是单间,我是整套,房间、客厅、卫生间、厨房,都是你一个人的!面积比她那里大多了!你要是找个室友,我也不管,怎么样?” 作家有点心动。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