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起来,女房东正在看的电视剧自动退出,屏幕上闪动着作家的名字。 她刚接起来,耳朵差点聋了,赶紧把电话拿得远远的。 她问:“什么动静?你干嘛呢?” 作家在电话那头很有气势地吼了两句小点声,马上听见了不少人的声音附和着“调小调小调小”,巨大的音乐声音很快就停了,听上去一呼百应。 女房东有点傻眼,问:“你在哪儿呢?” 作家说:“我在余安路这边的歌厅……老婆,你过来接我。” 女房东马上听见那边一堆欢呼的声音。 作家大着舌头,又说了一遍:“老婆!来接我!我喝多了!” 女房东说:“喝了多少啊?” 作家眉毛一竖,厉声道:“你管我!你……你现在来接我,快点。” 那边又是一片巨大的欢呼笑闹,隐隐约约听见一些“牛逼”“等着”之类的溢美之词。 电话啪的一声就断了,女房东叹了口气。 作家第三次扒着树不撒手的时候,女房东决定给富二代打电话。 作家高歌了一路,曲目还是刚刚在歌厅里,一堆喝醉的男人在唱的《白龙马》,直唱得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已经唱了二十多遍了,仍然兴致高昂。 “护送师徒朝西去!护送师徒!朝西去!” 他一曲唱罢,非常激动,连连鞠躬:“谢谢!谢谢大家!” 路人鄙夷地看着满脸通红的醉鬼,拉着自家小狗哒哒哒地跑得远远的。 女房东说:“你别唱了,咱们坐车回去吧,这都几点了。” 作家头重脚轻,晃晃脑袋就要把自己带摔跤。 他说:“我不能坐车,坐车心不诚,心不诚……心不诚不能取经。我是唐僧,他们都说我是唐僧。” 女房东说:“你是哪门子唐僧啊,我看你现在,就像辛普森。” 作家说:“你懂什么,我高尚。” 女房东拽着他,时时刻刻怕他摔了。 她说:“他们说你什么?” 作家嘻嘻地笑道:“我不找富婆,刘仁义那个小子就找富婆,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富婆快乐绳?你不知道,我知道,我看了照片,噫——搭(他)给我们每个人都看了照片。我就不要富婆,我很高尚,所以我是唐僧。” 女房东道:“也没富婆找你呀。” 作家又红又紫的脸一扳,非常严肃。 他纠正道:“不是没有富婆找我,卢阿姨在马戏区、在马戏区有好几套房呢,她也是富婆,富婆找过我,我高尚,所以我才拒绝了,我跟搭们不日样,不日样。” 他大义凛然地站在路沿,巍然不动,电动车险险地擦着他开过去,回过头骂他。 作家个子本就不矮,一站直,女房东几乎要仰着脸看他。 她说:“你同学都说了你些什么?说你混得不好,说你没钱,说你没媳妇?” 作家摇摇头:“我有钱,我有媳妇,你就是我媳妇,比他们媳妇都年轻,都漂亮,我赢了,我是社长,我媳妇最漂亮。我又有钱,又有媳妇。” 女房东想想刚刚歌厅里群魔乱舞,乌烟瘴气的样子,又看看面前这个穿西装、打领带,还买了双新皮鞋的作家。 她没办法,只好说:“那唐长老,我们不坐车,我给你叫辆白龙马,咱们坐白龙马取经去行吗?” 作家突然一声大喝:“你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你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才不可怜呢!我要是不辞职,我早就在北京买房了!我是大主编,一年能赚好几亿呢!!” 女房东说:“好几亿泰铢。” 作家腿一软,烂泥一样倒下去,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又抱着树浑浑噩噩,吐也吐不出来,整张脸涨成猪肝的颜色,眼圈通红,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女房东要去扶他,他伸手喊停,脖子一梗,眼神倔强。 他大着舌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 女房东说:“没有。” 作家不甘被同情:“你刚刚是给我傅哥打电话了吧?是不是没人接?你知道他在干嘛吗?我告诉你,他才不会接你电话呢,他在跟他女粉丝上床呢。你以为他喜欢你是不是?才不是!他天天跟他女粉丝上床!他可脏了,前几天还跟我说他找到一个特别好的爱情动作片,四个小时,特别好看。” 女房东问:“你看了吗?” 作家点点头:“有点长,不重要的地方我跳了。” 女房东弯下腰,使劲要把他抱起来,一个成年男性,即使是清醒时也不好搬动,何况已经烂醉如泥,她哪怕使出吃奶的力气,作家依然纹丝不动。 作家灼热的气息混杂着微酸的酒臭,熏得她几乎要窒息了,女房东咬着牙,将他一条胳膊背起来,努力想把他从树下的泥巴里扛起。 作家靠近她的耳朵,烧红的呼吸轻飘飘地吐进来:“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