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东短暂地清醒了一会。 她病急,又重,医护人员还在她身边忙来忙去,她哑着声说了好几句话都细若蚊呐,淹没在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里。 哗啦,帘子一开,沉着脸的富二代站了起来,盯着她,凶得把她吓了一跳。 “医生,”他别过脸不愿看她,冷冰冰地道:“三十二床醒了。” 女房东有点委屈。 医生给她检查,问问题,她还是感觉十分肿胀恶心,像是有人拿着棍子在她脑子里搅来搅去,眼球像是要裂开,心头好似烈火焚灼。 医生忧心忡忡地道:“过两天再不能好一点,可得完蛋了。” 她啊了一声。 “可不是,”护士说:“要是不好好恢复,以后智力障碍,成了个傻子,还癫痫,一辈子的事,可别不放在心上。你今晚有情况,马上喊你老公。” 富二代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 他的衣服上斑斑驳驳,都是她发病时呕吐的痕迹,他也没回去换,已经深夜,微微发臭。 她有点脸红。 “医生,”他开口:“我跟她单独待会儿。” 她这才注意这是个高级单间,只有她一个人,设备齐全又整洁。 医生护士点点头,嘱咐了几句,便出了门。 她还在输液,身子也不好受,问了句:“小语呢?” 一路上急性发病的时候,她朦朦胧胧地听见那孩子手忙脚乱,在救护车上疯了似的喊了她一路。 孩子肯定吓坏了。 富二代道:“在外面洗脸。”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女房东后知后觉地问:“今天几号了?” 女房东身上还穿着千挑万选预备穿去上海的裙子,已经皱得不像样子了,她把半边脸埋在病床的被子里:“对不起,让你的生日都没过好,张扬是不是在上海等你?不然你还是……” “闭嘴!” 他突然发火,女房东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我警告你王小夏,”富二代恶声恶气,就差指着她鼻子那样道:“你今明两天要是还没好起来,你等着,王小夏,我把整个马戏区买下来烧了。” “……” 女房东残存的清醒都要被他气糊涂:“你有病吧?” 他很快回嘴:“我本来就有病。” “我巴不得,”他说:“现在是我有病。” 富二代说完就扯上帘子,闷着头往外走。 “你干嘛去?” “抽烟!” “这里是医院……” “老子知道!” 医院的外走廊上,夜空晴朗,星罗棋布,可以俯瞰江尧市的夜景,流光溢彩。 富二代心烦意乱抽出一支烟,胳膊倚着栏杆,啪地点着,放进嘴里。 橘红色的星子被风吹得飘起一点,烟雾缭绕,富二代脑子里一团乱麻,抽完了一支又点了一支,想起事情,给张宋打了个电话,叫张宋散了场子。 听完,张宋沉默了片刻,说:“人没事就好。” “我有点扫把星。” 张宋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他说:“你什么时候还信这些了?连菩萨都不拜的人,有空封建迷信,不如仔细查查你们那边最好的脑膜炎医生。” 拜菩萨。 富二代心里一震,电光火石,眼前突然出现一根晚霞中的红绳子。 “我不要。大师说,心诚则灵,我觉得,我心最诚的时候,就是心里在想你的时候。” 大神山位于江尧市不远处的三清县,有公路,只要两三个小时,富二代出了医院,在马路边拦了车,说要去大神山,那司机一点也不意外,就是路有点远,又晚了,要加钱。 这个时候还有人跟他谈钱,富二代差点就把车抢过来自己一脚踩下油门。 他到大神山时四点刚过,景区远未开门,大神山真是一座山,山中三月雾气朦胧,潮湿夜风横冲直撞。 富二代拿手机当手电筒,开始徒步上山。 游客通道关闭了,他只能翻墙爬树走野道,一脚下去都是苔藓与泥浆,抓着藤条,手都被划破。在国外,他还学过这个,此时血液直冲大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哪顾得上辨别技巧、省力秘诀,哗啦啦地扯着垂下来的树枝与藤条,鞋子满是泥沙,衣服背上湿透,咳嗽得停不下来。 月亮湮没,天空初白,鸟鸣间响,用作手杖的树枝折断第三根,手掌血汗湿滑,第四根几乎已不可握时,面前终于出现一座大庙。 富二代丢下手杖,收起手机,退后几步,两米多高的院墙,被他一次便翻越了过去。 院内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