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赞颂、讴歌乃至百姓的欢呼雀跃都不在当事人李英知的心上,从皇城出来的一路上,他在乎的那个人影始终没有出现。早在宫中之时他便没见着谢安这个兵部尚书的影子,这还让政事堂的相公们大为火光了一番,直到百官将李英知送到了明德门下,谢安终于姗姗来迟。 五月的天已微热,她却仍穿着初春的冗重朝服,紫色大团花的长袍,一柄玉带勾着身腰,人不胜衣的羸弱模样。可在场谁都不敢轻视这个清清瘦瘦的兵部尚书,虽说她是拜着二品的官职,可连西京街头的走贩们都知道,她是皇帝跟前说一不二的宠臣,未来皇帝的亲姨娘。 所以即便是迟到,谢安也走得不疾不徐,像个没事人一样踱到百官及大军面前,二话没说拿起旁边礼官早备下的酒,一口闷完砸了碗,掷地有声:“某代陛下祝邵阳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她这行云流水的一通话,登时煞住了本想发难的安国公等人,周边的百姓们愣了一愣后仿佛被谢安的气势如虹所感染,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邵阳君早日凯旋!!!” 震耳欲聋的呼声仿佛将西京这座百年古都都震得颤了颤,远在宫中饮茶的皇后心头忽然乱跳了一阵:“今儿这宫里是不是太静了些?” 伺候的宫女小心陪着笑:“可不是吗,娘娘,今儿是邵阳君出征北上的大日子。能凑热闹的都去前头凑热闹送行了,不能凑热闹的也趴在墙头墙根下睹一睹那位大人的英姿呢!” 前朝的事与后宫并无太大干系,皇后听过作罢,可放下茶盏时那股子心慌仍没过去,瞧瞧白得晃眼的天空她站起来问道:“本宫有两日没瞧见陛下了,你去备些新鲜的茶汤,本宫去清思殿看看。” 可将要出凤仪殿,门口两金甲银盔的侍卫客客气气地将人拦道:“娘娘,近日宫中不大太平,您请回吧。” 皇后脸蓦地一白,不太平,是怎么个不太平?! …… 明德处的人们对皇城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所有人的心思都寄托在这场壮我国威的战事上,热血沸腾,心神荡漾。连带着自持庄重的百官也禁不住颇为感慨,这个历经两百年的帝国真是太需要一次振奋人心的强心剂了。 在一切欢呼沸腾中,李英知缓缓下马,亦接过礼官的酒,深深看了一眼谢安一饮而尽:“末将定不负陛下厚望,护我大秦百年疆土!” 一夜未见,两人生疏得仿佛像陌路人。当着西京万人的面,李英知当然不会指望上能搂一搂心上人依依惜别。即便那张惦念的脸庞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他也只能生生遏制住亲近的渴望。 谢安的容色仍是淡漠的,垂敛的眼帘下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唯有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攥着一手的汗与伤痕。 她从容一笑:“邵阳君珍重。” “谢尚书珍重。” 两人再无二话,大军启程,直奔北疆而去。 谢安看着卷卷尘沙后若隐若现的背影,身子晃了一晃,旁边的礼官儿忙惊慌地托着她胳膊:“谢尚书这是怎么了??” “无妨,日头晒着了。”谢安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 李英知走了,人也送了,这场热闹也算结束了。近日德熙帝病重不当朝,朝中诸位大人上衙门的热情散淡了许多,眼看要过晌午,大半各自回家。 谢安走得慢,慢慢走在众人后面。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她走至一僻静巷口,上了马车:“回宫!” ┉┉∞∞┉┉┉┉∞∞┉┉┉ 宫里清思殿一片静谧,浓得冲人的龙涎香密密散在各个角落里,殿角一群宫人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他们面前摆着张椅子,柳子元摇着把扇子懒懒散散地坐着,身后一排金甲银戟的执金吾:“我说,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他话一出,宫人抖得更厉害了,宫里宫外谁人不知这个面上和气的御史台主是个活阎王!落在他手里的人,扒皮抽筋没少过,更莫说十八道让你生不如死的大刑了。 “他们也是可怜人,何苦吓他们。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