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走,冥钱不能少。 那纷纷飞舞的冥钱,似是比今日的白雪还要密集。扶灵的人是赵樽的十六名侍卫,一个一个神色凄哀。 大营门口,六军缟素,齐齐肃立。 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那口染着白花的黑漆棺椁上,而棺椁里,装着那些已经辩不清的肢体。场面极是肃穆庄重,除了扶灵十六名贴身近侍,还有四十八名锦衣卫的仪仗队随行。 娄公公拿着拂尘,红着眼睛,大声的尖着嗓子呐喊一声。 “起!” 运送棺椁的队伍,从分开的两列大军中缓缓穿过,灵柩也缓缓移动着,带去了众人的视线,随行的队伍亦步亦趋。 “哀!” 娄公公一声“哀”落,众人垂首。 “祭!” 校场上,大雪纷飞,冥纸舞动。 在纷飞的大雪中,六军齐声唱哀—— 滔滔滦水,悠悠长风。 北狄南下,神祇哀容。 江山至辱,社稷蒙羞。 王师伐北,与子峥嵘。 旌旗万里,马踏声声。 烽火连城,号角肃肃。 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龙骧虎步,百战百胜。 一朝折戟,六军嗟吁。 长歌扼腕,魂归故里…… 震耳欲聋的祭歌声,被数万人齐声唱来,沉闷低响,贯入心扉,六军哀恸,北风呼啸,整个阴山,无处不在哽咽。正宛如那一年沙场秋点兵,只恨此时人事早已非。 夏初七没有在大营中。 此时,她正坐在可以遥望的山坡上,听着那“滔滔滦水”的唱挽,看着那一列列整齐的扶灵队伍缓缓离开,视线有些模糊。 终究是要去了。 他的灵枢要被带回应天府。 可她此刻不想跟去。 这一日,是赵樽的“头七”。 听说死去的人,会在头七这一天回来看望他惦念的亲人。亲人则要避开他,免得他记挂着,不好再投胎转世为人。 他殁于阴山,他回来了,也在阴山。 她在要阴山这里,为她烧“头七”,烧“三七”,她要烧很多很多的钱给他,她就是要让他惦念,不许再去投胎,就在那里等着她。 “王妃,爷的灵柩去了。”郑二宝说。 冷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 她像是没有听见,只将一张冥纸放入燃烧的火盆,看那黑灰像蝴蝶一般飞舞而起。 “王妃,爷的灵柩去了。”郑二宝又说。 她仍是没有回答,身上穿了一袭素白的袄子,头上插了一朵二宝公公亲簪的小白花,脸色一片雪白,半跪在雪地里,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天地之间。 “王妃,爷的灵柩去了。” 郑二宝第三次说着,她终是有了反应。 “我知。” “那我们不跟……?” “不急。” “哦。”郑二宝跪在她的身侧,默默往火盆里烧纸钱,只好不声不响的等着。夏初七也一眨不眨地盯着火盆,看那烧成了黑蝴蝶的冥钱在空中飞舞,恍恍惚惚间,觉得有人正在朝她走来。 他轻抚她的脸,掌心温暖,动作怜惜。 “阿七……” 带着刺骨寒气的抚慰,她不觉得冷。 果然是头七,好日子。 她笑,“赵十九,是你回来了吗?” 北风迎面拂过,似在低低的呜咽。他没有回答她,一如既往的沉默。可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