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头是一个实在人,夏初七偏生又是一个感恩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记得当初在清岗县走投无路时,是回春堂的老顾头收留过她。如今他沦落到这步田地,能够关照的地方,她也绝不会含糊。 没有再坐在外间,她径直入了内堂,乍一看见躺在床上那形如枯槁的瘦脊老者时,愣是吓了一跳。老顾头这病还真不轻,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深陷的面颊,蜡黄的肌肤,枯瘦如柴的手,看得她唏嘘不已。 “顾老爹,你这为人治了一辈子病,怎的如今连自己都瞧不好了?” 她说的话,是医者无奈的苦楚。顾老头苦笑着咳嗽两声,摇头失笑片刻,便被顾阿娇搀扶着靠在床头与她寒暄起来。可说来说去,也没几句重点,他的话里,最多的还是感慨阿娇的命苦。 “小七啊,不瞒你说,我老头子的身子,自家晓得。这算来算去,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小阿娇,生来便吃苦……若是我一遭去了,留她一个人,可如何在这乱世苟活?” 夏初七抬头看一眼坐在床沿垂头不语的顾阿娇,轻盈盈一笑,“顾老爹且放心,我这次来,便是为了这事,寻思与你商量商量。” “哦?”顾老头明显吃惊,“你快说来!” 夏初七笑道,“我的事情,不知阿娇有与你讲过多少。旁的忙我是帮不上,但若说安置个把人,倒也是容易的。不瞒你说,如今我身边人不少,但就缺一个知心的,能说得上话的。我与阿娇情同姐妹,我信得过她,想把她带在身边,一来我也有个体己人,二来她往后也有个依靠。顾老爹你放心,我定是不会亏待了她。” 顾老头闻言,愣了半天儿。 “小七,你如今……在哪?” 看他懵懂不解的样子,似是对她的事情毫不知情,夏初七颇有些意外。眼风淡淡地扫了顾阿娇一眼,她也没有深说,只说认识一些官家之人,得了几分体面,如今日子还算过得好,就差一个跟前侍候的丫头,寻思阿娇正合适,想领了她前去,酬金方面不会短了他父女的。 顾老头大喜,手指颤抖着,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这敢情好,小七……这真是太好了。” 夏初七但笑不语,眼风瞧着顾阿娇。 可是,与她爹的兴奋不同,顾阿娇怔忡一瞬,表情明显有几分不情愿,“楚七,你对我父女的恩情,阿娇便是做牛做马也无法偿还的了。若是换了往常,你能给我谋得这般好的去处,我自是愿意的。可是眼下,你看我阿爹重病在床,我怎能离开他独自去享福……” “阿娇,你别管爹……” 顾老头打断她,又咳嗽起来。 好一阵,似是害怕开罪了夏初七,让顾阿娇失去这份好差事,他又嗔怨女儿道:“你这孩子小打心性就高,爹怎样跟你说,你就是不肯听。如今吃了这样多的亏,还不晓得好歹么?爹跟你说,你不要瞧不上做丫头的,咱靠双手吃饭,不丢人。再说,去做小七的丫头啊,那是你的福分。你想你娘当初,不也是给大户人家做丫头的,你娘可有受过亏待么?那女主子把她当姐妹看待,她过得有多体面?” “爹!” 顾阿娇似是不想听,打断了他,有些恼了。 “翻来覆去就说这些,你烦不烦?” “爹老了……是惹闺女烦了……” “女儿没这意思,爹,您别生气。” 看他父女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叹息无奈,夏初七旁观着,突地反应过来,先前顾老头好像是讲过的,阿娇她娘原就是京城人士,他父女是在她娘过世之后,这才迁去了锦城府。而这个,也是为什么阿娇的家舅会在京师的原因。 想了想,她眉梢一扬,不免多问一句。 “顾老爹,不知顾大娘原先是给哪一家做丫头的?女主子能把她当姐妹来看,那可是了不得的佛心仁德了,呵呵,这京师城里的人户人家大抵我都晓得,有这样的女菩萨,往后我得多多结交才是。” 见她问到这样,顾阿娇垂下头,似是不愿提起,可顾老头却似不在意这个,再且他也不太清楚夏初七的真正身份,更是百无禁忌,直接就讲了。 “唉!说来话长。那东家是魏国公府。不,应该说是老魏国公府了,便是那一年被满门抄斩的人家,不知小七可有听过?他家夫人甚是良善,从不拿下人当奴婢看。阿娇她娘贴心伺候着她,很得她的心意,那魏国公夫人便拿她当姐妹似的,吃穿银子,从没有亏过她……” 大抵是想到那些触景伤情的往事,顾老头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