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晚间,知言只用了一小碗云吞面,就被奶娘拦住不让再吃。在家时心里堵堵的,一整天只用几块糕,自打红盖头一掀,见过正主,最起码长得让人有胃口。知言心事放下一大半,食欲大增,一小碗不管饱,倒勾起馋虫,缠磨奶娘:“奶娘,我再用小半碗,不然半夜饿得心里难受。” 奶娘带丝无奈,温声劝阻:“姑娘忘了因积食遭过罪,快要歇觉,胃里不空就成。明早我盯着厨房,给你做可口的汤点。” 知言五岁时一场大病,让奶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数年间晚饭都让知言只吃六七分饱。知言哼哼唧唧许久,见求不动奶娘,只得做罢,站起来慢慢走向床边,听身后丫头惊呼“姑爷”回头望向房门,身着大红锦衣的新郎倌左手负于背后,已不知站了多才时间,夜色中醒目耀眼,面上似笑非笑。 孟焕之进屋坐到榻上,慢条斯理抿茶,身上酒气微不可闻,烛火下见他睫毛轻扇,稳坐如泰山。 当新郎倌没人灌他酒?还是孟家在京无甚亲友,前院宾朋数微,知言心中边嘀咕,从丫头手中接了浸过热水的帕子,犹豫着该递给他,还是亲自上阵。 万事开头难,总要迈出这一步,知言脆声问:“夫君,用了饭不曾,让丫头们再布一桌,少用一点。”她倒不客气,拉住对方的大手,拿了手巾轻拭,触到手心、虎口结的茧,两人的手都顿住微微缩一下。 孟焕之神色微动,微笑说:“谢娘子挂念,方才在前头吃过了,让她们都撤了罢。” 娘子,听着这么别扭!知言面上保持微笑,手中不歇,屋中只听铜盆内哗啦、哗啦的水声,及知言腕上镯子轻碰叮叮做响。丫头们极有眼色,掩门退下,只余他两人,双方都不开口说话,知言不免有点慌,不自觉间鼻尖泌出汗。 孟焕之像明了知言心中所想,从她手中接过巾帕,站起来走向铜盆处,解释道:“并未吃多酒,还是让我自己来。前头院里请的客人不多,除了韩兄,也只几个旧时同窗,想必此时他们也散了。” 知言坐到床边偷着长舒气,眼睛追着孟焕之打转,盯着他洗漱后,拿起寝衣走到屏风后,心中暗琢磨,此人一眼望不到底,轻易不动声色,真被秦敏说中了,以后要陪着小心过日子? 她那里知道孟焕之极力板着脸,生怕笑出声,身后粘着一双眼睛追着他净水洗脸,如影随形就差追到屏风后,剖开了细观。换过衣裳出去,不出所料那双眼睛又追了来,兴趣不减,孟焕之索性走到床边,站在知言眼前任她瞧个够。 知言抬头看着几寸之遥的人,光线都被挡住,能看见毛,只能体会到身材高大,影子长斜掩住了床上的知言。算了,不瞧了,睡觉。知言挪动身子,探手伸到锦被中,一个花生壳,哪个毛燥的丫头扫的床,寓意早生贵子的撒帐干果拉了一个。 知言顺手拾起花生放到口中,生的,一股子味儿,不好吐出去,只好嚼碎咽下。肚子还饿着,一个花生下肚,更觉得难受,心里不爽,一辈子只做一回新娘,也不让吃饱,太亏了! 身后的孟焕之终忍不住笑出声,震得胸膛鼓动,顺势坐在床边偏头看向知言,侥有兴趣的样子。 知言才意识到房里还有一个人,而且瞧见自己的举动,糗大了,也觉得可乐,笑出声,回头瞥向孟焕之。见他眼底带笑,脸上线条变柔和,笑一下果然不同,少了几分深沉,现出年少本色。 孟焕之正视知言双眼,缓语道:“以后称我为焕之,在家中不必生分。” 知言盘坐在床里,也做自我介绍:“祖父为我起名知言,可家中很少有人称呼名,祖父祖母和父亲他们都唤做九丫头。” 孟焕之心中了然,嘴角微勾,因说:“你行九,生辰中也带着九,真是巧了,我的生辰在八月初九。” 呃,知言总不是接话说咱们真是有缘,很明显有抱大腿的嫌疑,眨着眼睛点头应合。 孟焕之脱鞋上床,取掉头上的玉簪,趁手放在枕边,满头乌发披散开来。因他常年在外行走,肤色晒成小麦色,侧颜无瑕,五官棱角分明,不比秦昭丰神俊朗、秦旷风姿绝代,更不同于秦枫俊美无俦,孟焕之气质硬朗,压住外貌的优势,令人一眼望去印象最深的是稳重深沉,虽是二十弱冠却带出比实际年龄更成熟的感觉。好吧,也算秀色可餐。 知言识趣地掀开自己被窝,平躺下数着星星,纯盖被聊天的新婚夜,屋里烛火也不熄灭,晃得人心烦睡不着,更何况身边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知言数到一百个星星时,还是毫无睡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