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八静静的立在崔莞身后,目光落在那抹明明瘦弱不堪,却挺如松竹的背影上,晦涩难明。 他奉命暗中跟随崔莞,明为护卫,实则是监视这姑子的一举一动,非性命攸关不得现身,故而将崔莞与萧谨救出车轮之下后,他便不再有作为,甚至抱着一丝看好戏的心绪,静静看她与那世家女交锋。岂料,一切反转得如此迅速,不过三言两语,她已然立于胜势。 看来这姑子果真如岑娘所言,是个不容小觑之人,往后,他定要盯牢一些,将她所言所举,点滴不漏的传于主子。 崔莞并未料到,自己的一番言行,竟令墨十八上了心,她仍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盯着方乔的目光却无比清冷,傲然。 这个贱民!竟敢,竟敢……一番凛然之词,宛如当众甩在方乔脸上的耳刮,顿时令她又羞又怒,一张艳丽的面容陡然涨得通红。 为跪坐在她身侧,一名做侍婢装扮的女子见状,不由尖声嚷道:“你这贱民,竟敢这般与我家女郎说话!” 崔莞眼波轻转,淡淡的扫了那侍婢一眼,道:“敢,为何不敢?孟圣人曾言,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此事本非我错,当是问心无愧,可言之凿凿。” 一番话,堵得那侍婢哑口无言,亦令方乔的脸色再红三分。 崔莞转眸轻轻一笑,红唇轻抿,朗朗问道:“姑子,可还想要我一臂?” 此言一出,四下围观的众人则纷纷唏嘘出声,有的甚至还发出了低低的嗤笑,这方氏之女嚣张跋扈,早已让他们心生暗怨,而今得见她失势,岂无快哉。 历来被人捧在手心上的方乔,岂受过这等羞辱,她狠狠的瞪了围观的百姓一眼,猛地伸手指向崔莞,张口就要大叱,可一瞬间,对上那双清冷漠然,含着一丝讥嘲,一丝不屑的墨眸,心中不由一寒,即将冲出口也生生哽回了咽喉中。 她嚣张跋扈,却不是愚钝之人,只是在这临淄城中,方氏一族权势鼎盛,鲜少有人敢挑衅,加之她所刁难的人,均为无权无势的庶民儒生,往往事发后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似崔莞这般明晃晃的张扬而出,又言及贤士之名者…… 想到此,方乔涨红的面色骤然一白——她思到了崔莞此举的用意! “回府!”方乔此时心中又惊又惧,乍闻不觉,可越思索崔莞方才的言辞,她后背便越止不住发寒。 稷下学宫开讲在即,一向或是隐世,或是游历山水的大儒名士早已聚集而来,方氏虽强,却也极为忌惮贤士之言,更何况崔莞一话,将她生生推到了与天下士者对立之位上了啊! “女,女郎?”显然没反应过来的侍婢不由一愣,以往不均是将人带回去处置么?怎么此次却…… “贱婢,谁让你插嘴?”方乔抬手狠狠抽在那侍婢脸上,唰的甩下车帘子,气急败坏的吼道:“还呆着做甚?回府!” 她惧了,此时此刻是真惧了,心中所想的,便是趁早离去,只要未被那些名士当场捉住,即便几个贱民的闲言碎语,也造不成什么大祸。 不过,方乔心中到底仍存着一丝不甘,待马车行出两条街后,惊恐褪去,怒意复燃,毕竟方氏本就势大,她又即将嫁入建康萧家这等顶级世家,只要避开锋芒,谁都奈何不了她。 双眸透着冷厉,方乔紧攥着几乎刺入肉中的粉拳,暗暗恨道:且等着,我要让大兄查出那三个贱民的落脚之处,到时候……哼! 见方乔一走,崔莞当即牵起萧谨,也在墨十八的护卫下急急离开。 方才那番话,胜在她气势凛然如虹,当真细究的话,依然会让人觉得牵强,毕竟,她无师无承,连儒生都算不上,一旦被人揪住盘问,早晚会露出马脚,说不好连女儿身也会暴露在世人眼前。 这也正是她一改行事做派,变得咄咄逼人,好令方乔落荒而逃,而非拖延至真正的贤士到来。 马车上,崔莞捂着愈发胀痛的右臂,面色隐隐发白,萧谨见了,不由担忧问道:“阿兄,你受伤了?” “无碍。”崔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抚慰道:“许是方才跌倒时撞了一下,回去寻些药酒擦一擦便好了。” 萧谨垂着头,一言不发,他年岁虽小,却也到了明事之龄,岂会不知崔莞是为护着他才伤及右臂,心中满是自责愧疚。 目及萧谨圆润的下颌上滴落的水泽,崔莞长叹一声,抬起左手略微生硬的揉了揉他的发髻,细声轻哄。 驾车的墨十八将车厢内的一切尽数听于耳中,他抖了抖缰绳,马车顿时加快了几分。 返回庄子后,岑娘亲自查看了崔莞的伤势,只见她右臂红肿一片,甚至已泛起了一丝丝青黑,不过幸好未伤及筋骨,擦上药,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便可复原。 听了岑娘所言,崔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养伤期间,她曾入城寻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