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曾料到,这个瘦弱得仿佛风吹便倒的少年,竟会如此大胆! 那名中年学士的面色霎时沉凝如水,原本因崔莞知礼数而泛起的一丝缓和,也顿消一空,沉沉说道:“你可知,此为何处?” 崔莞暗吸一口气,颔首应道:“知。” 中年学士沉脸问道:“有帖?” 崔莞摇头应声:“无。” 中年学士再问:“有荐?” 崔莞再应:“无。” 那中年学士脸上浮起一片愠怒,“既无帖无荐,为何不退?”说着长袖一晃,抬手指向那石阶,出言喝道:“青云之阶,历来便是礼德才识俱佳者可登,汝为礼不敬,无德无识,有何颜面登阶而上?又有何资格扬言不退?无知小儿,荒谬,荒谬!” ☆、第一百六十二章 珠玑之辩名初扬(中) 为礼不敬,无德无识。 隐怒的叱喝远远传开,无论是学宫门前亦或者是学宫外的松柏之下,气氛均是一滞。 这番话极重,重至可抹去一名学子临池学书,寒窗苦读数年,数十年,甚至一生的功绩。 旁的暂且不提,试问,一个失德之人,纵使才学至高,何人敢信?何友敢交?何主可用?换而言之,学宫门前这一叱,便等于毁去了“崔挽”的一生。 往后,任凭她做出何等令世人瞩目的之姿,此事均会成为一道犹如附骨之疽的污点,烙刻在其身,不退不净,不灭不消。 因而,此言,不可认,决不可认! 崔莞眸色沉凝如墨,慢慢的抬起手,朝那中年学士又行了一礼,就在众人皆以为,她即将羞臊掩面,惶惶而逃时,清冽的声音骤然划破了肃穆沉寂的气氛。 “学士之言,挽不敢认。”她说得极慢,话落微顿了一下,抬眼对上那张愈来愈沉冷的中年脸庞,在那学士即将张口时,率先出言,清朗而响亮的道:“挽有三问,但求学士解惑,若解得,挽愿长跪青云阶前,以赎无礼之罪。” 崔莞未言倘若三问解不得,那稷下学士又当如何。 事实上,不会有任何一人相信,堂堂一名稷下学士,会解不去一名尚未及冠,莽撞无知的小儿所问之言。 便是那中年学士,也不信,他瞪起一双眼皮略垂耷的眸子,炯炯有神的目光打量着崔莞。 不闪不避,崔莞从容的迎着那中年学士的目光,神情平静坦诚,双眸明澈清透,她并不担心这中年学士会推拒自己所言。 学宫门前,一名稷下学士,面对旁人问难,不应而退,此事于稷下学士而言,后果不亚于方才那番对崔莞的叱喝。 故而,那名中年学士深深的望了崔莞一眼,沉声道:“汝且问罢。” 即便心知肚明,待亲耳听闻应声时,崔莞心中仍旧止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气,她颔首,神情端正,声音清如泉涌,涓涓流淌至众人之耳: “请君明听,挽第一问,君可与挽有一丝血亲?” 此话一出,那严正以待的中年学士不由一怔,他虽不信这少年能问出何等惊世之言,但多年的修养心性,礼仪风度,均不会令他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与疏忽。 可没想到,这少年的第一问,竟如此简单! 非但那中年学士怔住,便是松柏下侧耳倾听的学子儒生们也俱是一怔。 这一问,是如此的显而易见,莫说中年学士,便是他们任意一人均可作答。 怔忪片刻,那中年学士敛下微泄的心绪,沉声应道:“无。” “善。”崔莞颔首,眉目间流转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沉凝,她扬起声,再道:“挽第二问,君可有为挽启蒙,教挽识字,授挽解惑之责?” 清朗的声音刚刚入耳,松柏之下不由响起一阵细微的嗤诋,拜稷下学士为师,是世人梦寐以求的机缘,倘若这少年当真有此福泽,今日也不会被拦于学宫门前了。 一时间,众人再看向崔莞的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饰的嗤嘲,轻蔑。 中年学士心中亦是泛起一丝不悦,不过,他仍颇有风度的摇头,道:“无。” “既然君非挽血亲,又不曾为挽师,怎可言之凿凿,挽乃无德无识之人?又怎可信誓旦旦,挽不配踏这青云之阶?”崔莞在屋檐之下,本是逆光而站,此时此刻,已让人难以看清脸上的神情,唯有平静,淡漠的声音缓缓传出:“此乃挽第三问,望君解惑。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