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纳兰常在的宫女,也一样来催主子早些睡,纳兰氏收了手里的针线,说道:“你们歇着去吧,我再缝两针就好。” 主子不睡,做奴才的怎么敢睡,纳兰氏也没法子,只能依了。 眼下,她身份尚低,所用宫女极少,她们便是轮值当差,也不能白天黑夜都不离身。再者与其他人聚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还要互相谦让回避,起居受限,不能随心所欲。 纳兰氏躺下,屋内灯火俱灭,听见小宫女着急的脚步声,必定是急着回去钻被窝,纳兰氏却翻身坐起来,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其实她每晚做针线,并不是要给自己添补什么,虽然住的地方不宽敞,但锦衣玉食并不受亏待,她这么每夜每夜地等待,就是想等皇帝再翻牌子。 钦安殿一见,念念难忘,纳兰氏万万没想到,外头传说一脸麻子的皇帝,竟然如此英俊潇洒,纵然脸上有褪不去的痘痕,但并不影响他眼眉间的帅气。 当时若被撂牌子,之后嫁去别家,兴许过些时日也就忘怀了,可听闻自己被留牌子,从此是皇帝的女人,那一瞬间,纳兰氏就恋上了。 再后来,明珠的贺信里说,进了宫要温顺守礼,不要急功近利,要谦卑忍让,不要张扬惹眼。从此,她在后宫为妃,明珠在前朝为官,愿互相扶持,再现纳兰一族的辉煌。 可是一进宫,她们就被皇帝丢开,足足三个月多,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低位份的宫嫔,并不能随意在内宫走动,唯一能名正言顺出门的,就是去各宫请安。 刚开始,其他人还碍着宫里的规矩,与她同行,后来皇后和昭妃都再三说免了请安,加上天气越发寒冷,李氏、赫舍里氏她们就懒得去了。 纳兰氏依然坚持着,风雨无阻,这是唯一能让她可以有机会遇见皇帝的办法,一天一天,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如愿了。 回想初-夜的紧张,至今还会令纳兰氏心神荡漾,皇帝是那样温和风趣,再后来彼此熟悉了,乾清宫暖阁,在她眼中,宛如天堂。 想到这一切,纳兰氏裹紧被子躺下,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深深呼吸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和李氏她们的区别,仅仅在于有没有陪皇帝睡过一晚,除此之外,再无差别。 外头传言所谓的“宠妃”,在纳兰氏看来,简直是笑话。 这紫禁城里有中宫皇后在,何来的宠妃,只怕永远也不会有宠妃。 她现在,不过是一副被皇帝用来享受的肉-体,想要真正在紫禁城里做个人,那条路还长着呢。 转眼,又是一年元宵,昭妃病愈后,接过一切事务重新打理,但皇后早早将正月里的事都安排妥帖,她嘴上说再也不想费心,都推给灵昭,事实上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缺。 这是身为皇后该有的能耐,灵昭不至于不甘心又或嫉妒,可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些奴才跟着中宫当了几天差,就不服管了,灵昭怎么使唤都觉得不顺手,叫她很是恼火。 唯有暗暗忍耐,待过了正月,但凡不服管的,随时可弃,灵昭也绝不会手软。 元宵节后,太皇太后下旨,命皇帝移居武英殿听朝理政,道是去年地震,乾清宫受损,皇帝住在受损的宫殿里,有损天威,二月起将重新修缮乾清宫。 而提起去年的天灾,不得不追究钦天监预测的失职,重新修改历法,行南怀仁推算之历法。 罢免钦天监官员的旨意颁布后,鳌拜的“病”终于好了,他怒气冲冲闯进武英殿,责问皇帝为何轻信洋人。 玄烨平静地说:“南怀仁以项上人头担保,倘若之后历法有误,请朕随时诛杀他,既然如此,不妨一试。日升月落,四季风雨,人人都能用眼睛看着。若有偏差,到时候朕就命鳌太保你,取南怀仁项上人头。” 鳌拜怒视着小皇帝,冷冷道:“臣会把刀磨快,给他个痛快。” 玄烨淡淡一笑:“武英殿不及乾清宫宽敞,鳌太保,往后你说话不必那么大声,保重身体要紧。” 鳌拜胸前像是堵着一口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离开武英殿时,脸色铁青,脚下的步子踩得砰砰响,惊得沿途的小太监,都直哆嗦。 几天后,皇帝又下旨,二月里将巡视京畿一带,查看去年地震后的灾民赈济,鳌拜等大臣皆同往,京城里的事,交由康亲王杰书代理。 鳌拜对此事,心存疑虑,将心腹之人都留在了京城,命他们紧盯皇宫里的动静。 但玄烨离京转了一圈,除了抚恤灾民之外,大部分时间,是到处闲逛,每座山每条河,都能令他兴致勃勃,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