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冰姐儿吃饱了松开小嘴儿,碧霞奴胸脯上都嫣红一片,三郎瞧见,心中又怜又疼,抱了冰姐儿放在炕上,一面替浑家拉上了前襟儿道:“只怕得抹点子蛤蜊油,你且躺躺,我去绒线儿铺里给你拿来。” 叫媳妇儿带着孩子歇下,自己沉着脸出来,就瞧见王氏还不依不饶的跳着脚叫骂,招弟儿哭得泪人儿也似,梅姝娘原本要护犊子,却给王氏瞧出了真病,看出招弟儿和蒋太医两个有私,自己心里先情怯了,不好高声,只得低声劝慰王氏莫要吵嚷,仔细惊了姐儿。 谁知王氏听见姝娘提起冰姐儿来,越发来了精神,哭天抢地指桑骂槐,定要撵了碧霞奴出门子。三郎听见,虎着脸上前来,看了姝娘一眼道:“嫂子带着你家姐儿往绒线儿铺里去取了蛤蜊油回来,我屋里的等着使。”姝娘巴不得一声,拉着招弟儿脚不沾地的走了。 这厢王氏正在干嚎,看见顶门立户的大儿子出来,登时住了声,干咳了两声,低了三五个调门儿,喃喃说道:“也不是我说你,就算不是花银子买来的,到底也是帮佣的大丫头,恁的没调理,早起我见那鲶鱼牛乳汤烧得好,叫她饶一碗,好家伙,推三阻四乔模乔样的,说大冷天儿鲜鱼不容易得,这是给主子奶奶下奶用的,等明儿多得一尾再来孝敬老太太。哎哟哟,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理,儿媳妇倒越过婆婆去!” 三郎见母亲这样不晓事,眉头一皱虎了脸道:“你老少说两句,我媳妇儿刚诞育了,这会子身子虚的不像话,就是冰姐儿也好几日没吃食,如今好容易下奶吃了睡下,您老一吵吵,唬得吐了奶,乔姐儿忍着疼又喂了一回,胸前都要渗出血来,便是您老做婆婆的不帮衬,也犯不着恁的跟着裹乱,要我说,还是派个妥当人先送您老家去,等我媳妇儿做完了月子,要来再说!” 王氏听见这话,好似点着的炮仗一般,嗓子又涨了一个调门儿道:“吓!你娶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妖精来家,如今还有理了?要不是养下个小妖精儿来,我老身这会子还蒙在鼓里!” 三郎闻言大怒,又怕碧霞奴在里间听见了伤心,只是自己的亲妈又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正在急火攻心之际,忽然外头撞进杜琴官来,笑嘻嘻温言软语的上前来请了安道:“爷,外头这几日出镖的买卖我都发出去了,这会子侯掌柜的正盘账,没甚事。” 一面佯作惊诧,上来扶了王氏笑道:“哟,谁给老太太气受呢?三爷三奶奶的为人,奴才们都是知道的,最是纯孝,定然是房里小丫头子们,仗着自己是副小姐,就不把您老放在眼里,等我们打她,老太太可别气坏了身子。” 王氏见这小厮儿生得整齐标致,又会说话儿,柔声细语地地道道的一口苏白,心里就顺了气儿,也怕家丑外扬,没说媳妇儿的不是,只絮絮叨叨的把招弟儿引弟儿数落了一顿。 琴官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老太太要吃鲜鱼,果子市外头鲜鱼口有家饭庄子做的最好,我们爷有长订的包间儿在里头,这会子也没事,我请老太太下馆子去!”说着,扶了王氏,一阵风也似的把个老姑婆撺掇了去,回头还对三郎使个眼色眨眨眼睛。 三郎冲着他一抱拳,多谢搭救之恩,转身就回了房里,打帘子一进门,见碧霞奴正抹眼泪,见他进来,赶忙背过身去拿手绢儿擦了,却佯装做系排扣的模样儿,一面嗔道:“进来也不说一声,我正换衣裳。” 三郎知道方才浑家肯定是气哭了,又怕自己为难,才妆做穿衣裳的样子,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的,也不好说破,搭讪着瞧了瞧冰姐儿,嘟着小嘴儿睡得正香,满心愁苦见了这小奶娃儿也就一天云彩满散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孩子的小嫩脸笑道:“瞧瞧,方才妆得可怜见的,这会子就傻吃闷睡起来。” 碧霞奴自从生了冰姐儿,只怕丈夫不喜欢,这几日见他也是衣不解带满面愁容照顾着娃娃,如今见睡着了,又说笑,怜爱之情溢于言表,便知他是真心疼爱女儿,心中忧虑消了大半,别人家如何看待自己都是面儿上事情,只要心胸开阔些,是无关痛痒的,只要亲爹亲妈疼,孩子就掉在蜜罐罐里头。 想到此处笑道:“你莫要招她,才睡下,这猫样大小的娃儿,要养到甚个时候才能抽条见风长……” 三郎丢下冰姐儿,上炕抱着媳妇儿坐着,歪头想了一回道:“也难为你,说句罪过的话,当日早养下了,我心里倒还有些喜欢,虽然对不住娃儿,你也没遭罪。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刚落草儿一过秤,整十斤的大胖小子,满村的人都说我娘活不得了,谁知竟好了,我倒是个会见风长的,七八岁上打得十来岁的大孩子满街乱跑。” 说得碧霞奴难得展颜一笑道:“好没脸,冰姐儿是个姑娘家,难道随了你,若是恁的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