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簇站得有些远,唐母吃力地微微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她斥道:“你……你站过来!” 听唐杞说,她今天白天已经不怎么能说话了,这会儿仪器都撤了,却又可以开口了,唐簇心知这恐怕是回光返照,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于是他顺从地站到了她的身边,这个疑似服软地举动极大地安慰了唐母,她孱弱地伸出一只手,问道:“你知道错了吗?你这个毛病……找个女孩子……” 唐簇没去接那只手,也没接这句话,他脸上无悲无喜,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注视这个正在走向死亡的女人,他的生母。 “你是不是……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唐母变了脸色,痛苦又绝望地说,“我生了你,给了你命……” “杀人偿命。”唐簇简短地说,声音很冷,“我作为目击证人,没能让你服法,你好好地活到了自然死亡,这条命,我算还给你了。今生你我两不相欠。” 唐母的嗓子里发出嘶嘶的漏风声,似乎是想要像尖声训斥,可她已经提不起气来了,只能口齿不清地叫骂,唐簇神色丝毫不动,早已习惯。 和一个连尊重生命都做不到的人,去谈性性别平等,性取向平等……唐簇的眼中有一丝悲悯,不知是对着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女人,还是多年前那个曾试图和她讲理,却换来了更加变本加厉的暴力的,年幼无知的自己。 唐母的声音越来越小,她骂着骂着,忽然开始流泪,困难地嗫嚅道:“我要……我要走了……儿子,你再叫我一声妈……我十几年没听过了……我要走了……” 唐簇判断了一下她的状况,觉得这次大概是实话,于是准备出门喊唐杞进来。 “那都是,你爸爸的主意!”她见唐簇要走,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我不心疼吗……我的骨肉!我是为了你好,我为了这个家!都是,你爸爸让我做的……我以为你出去玩了……再叫一声妈妈,求你……” 在唐簇心脏最深处,有一个角落轻轻地疼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握住那只快要失去温度的手——他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这样握过母亲的手了。 他郑重地单膝跪在床边,和她视线齐平,沉声问道:“杀了她,毁了我,你觉得错了吗?” 唐母没有得到渴盼的一声“妈妈”,反而是一句责问,巨大的失望击溃了她,她口不择言地竭斯底里起来:“你这个……你这个变态!神经病!我没有这样的儿子!我儿子唐杞,你敢去抢他的家产!唐杞才是我的儿子!你是个恶心的神经病……太脏了……” 唐簇微微一怔,很快回过神来,面对一句比一句恶毒地辱骂,他居然露出了一个又浅又轻的笑,自嘲地自语道:“我居然还心存幻想,真是不长教训。” 说完,他利落地站起来,松开了那只手,心里最后一丝郁结也烟消云散了。 “唐杞——”唐簇打开门,发现他父亲和林珑也都赶到了,“进来吧。” 唐杞瞪了父亲一眼,似乎两人刚才在门外进行了同样不愉快的交谈,然后一前一后地进门了。 “妈妈……”唐杞扑到病床前,流着泪喊道。 唐父也站到了病床另一边,手搭在他妻子的肩上。 唐母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了,比起夫妻情分已经消磨殆尽的丈夫,她显然更加放心不下小儿子。她虚虚地抓住唐杞,反复念叨着“家里的公司”“清白女孩”,可她没有等到小儿子的保证,亦没有等到大儿子的和解,只能在与她法律、血缘上最亲近的三个男人的注目下,不甘地合上了双眼。 病房里的四个人,变成了三个。 唐簇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出了这个承载了肮脏秘密与沉重死亡的密闭空间。 有一个人正在门口等着他。 很奇怪,有林珑这样艳丽无双的娇柔美人在旁,唐簇居然还是被路敛光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就好像他身上有光,让他移不开视线。 路敛光迎了上来,唐簇张开双臂,拥抱住他生命中的光。 医护人员赶来了,他们进了房间料理后事,唐父从里面走出来,习惯性地朝林珑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林珑却没有笑,表情肃穆道:“请您节哀。” 唐父这才惊觉,他这时是不该笑的,连忙端正了表情。 他见唐簇准备与同伴先走,犹豫着叫住了自己的大儿子。 唐簇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唐簇,我……”他瞥了站在唐簇身边的年轻人一眼,“我跟你说两句话,我们到那边去说。” “就在这说吧。”唐簇道。林珑已经进房间里去找唐杞了,走廊上只剩他们三个人。 唐父又看了一眼路敛光,“我想跟你说点家事。” 他把“家事”两个字咬得很重,唐簇却说:“没什么他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