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字迹各不相同,明显是父亲长期与多人通信的标志。 皇帝似是看出她内心的犹豫,不顾地上灰尘蹲下身来,接过她手上锦盒,匆匆将里头物件一览而毕:“不必担忧,虽无十足把握,但朕也不会随意臆断东湖先生是无罪。” 寒蓁一抬头,见他满脸笃定神色,心中蓦地一松。 这是怎么了?自己对父亲的信任竟比不上同父亲未曾谋面的皇帝了?竟真有一瞬间怀疑父亲是否真的做下那等事。 “朕见过真凭实据,自然不会被这些东西遮了眼,若非如此,此刻说不准同你所思相同。可是反过来再想,你见了这些并未一味地保持着东湖先生无罪的想法。这样,不是更难能可贵吗?” 寒蓁满脸诧异地望过去,皇帝点着自己的脸,笑一笑道:“你的小心思,尽数写在脸上了。” 这一句话说得她脸上泛红,寒蓁向来自诩自己是个什么心思都能往肚里藏的人,纵比不上皇帝那副时刻从容淡定的模样,脸上表情却也不至于到一眼就能叫人家识破的地步。 究竟是她方才没顾上掩饰,还是皇帝太会看人了? 这个问题自然是搁在心里头,一晃就过的。 他们出来了大半天,冬日里日头不常露面,可太一城角门皆设青铜大钟,每日正午有专人负责敲响,声音可响彻整个京城。 方才往银青大道来时,寒蓁就听到那沉郁的声音,又在家里耽搁了许久,料是未申之时了。 还未上御道,外头闹市的喧哗之声正响亮,皇帝忽然叫停。 “下来吃些东西再走。” 寒蓁一惊,怎么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的。立刻苦了脸劝道:“陛下,这宫外头的吃食不干净啊。回了宫里头,立刻吩咐尚食局做不成吗?” “朕没那么金贵。”皇帝瞥了她一眼,“以往馊的,夹生的也非没吃过。” 是了,正如《太初录》中写的那样,皇帝是很吃过一番苦头的。何况他常出宫“与民同乐”,指不定吃了多少外头的吃食。 可是若真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那怎么了得? 寒蓁在心中叹气。 “下来。”皇帝起身拉她。 在较为僻静的银青大街倒也罢了,这样的闹市寒蓁怎么还敢让他扶着自己下车?到底是脸皮子薄,摇两下头待宦官搁下脚蹬子后才踏着下得车来。 皇帝挑的是个还算清净的茶寮,席间坐着几个青衣书生,衣裳倒也算得上上乘。大楚并不限制民间着黑玄二色衣裳,只不允绣龙绘凤罢了。恰好皇帝今日穿了身无甚花样的,混在人群中倒也不十分打眼。 寒蓁窥着在清汤间载沉载浮的馄饨,知道同皇帝那碗是同一锅里头捞出来的,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舀汤喝了一口。 鲜是真鲜,不晓得搁了多少调味的东西,烫也是真烫,寒蓁捂着嘴,眼眶里含了一包泪:“陛下可以用了。” “瞧你烫成这幅模样。”皇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招来店家温声要了一碗冷水。 “唔哟!烫着了伐?要小心啊。”打着大辫子的老板娘一开口就是吴侬软语,转过头盯着皇帝笑眯眯地瞧,“小年轻心疼夫人哦,真是难得。” 这句话成功让寒蓁想一辈子都把脸埋在碗里。 身后的书生们似乎都是这届秋闱的考生,起先还谈着四书五经之乎者也,后来却逐渐转换了话题,探讨起国事来。 忽有一人提起当年废太子与纪王之争,言谈间似乎对纪王很是推崇。一阵零零落落的附和声响起,寒蓁心中猛地一跳,放下勺子不安地觑了眼皇帝。 皇帝却充耳不闻,恍若并未听见。 这太不寻常,回宫后寒蓁犹豫过几次要不要问问纪王的事。可她很快就自顾不暇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