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态却让杨廷和松不了气。 现在越平静,越不知道天子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怎么是鼓励把案子继续挖下去的态度? 朱厚熜又开口说道:“继续审,大胆审!江彬,大胆说!” 江彬呆了呆。 而杨廷和却真的被这多出来的一句话搞得慌了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解昌杰却站起来向朱厚熜恭敬行礼:“陛下,恐江彬肆意攀咬……” “朕让你们继续审!”朱厚熜目光还是平静的,“是不是攀咬,刑部不会查吗?刑部查不了,还有北镇抚司,还有东厂。” 严嵩眼睛一亮,站了起来说道:“陛下,此案若不尽快审结,因证诸臣清白恐会使国事贻误!眼下还只是江彬,钱宁、张忠、张锐……若是人人攀咬,恐朝堂永无宁日。” “要证诸臣清白,那么难吗?”朱厚熜看着江彬,“你说将死之人知无不言,若供出谁,应当也有相应线索吧?” 江彬自知已经毫无生路,眼下只觉得这场戏真妙。 有些人要借自己的案子向新君来个下马威,新君却要掀桌子了。 要查就都查?不……除了王琼这些想走得快一点的人难免留下了很明显的把柄,杨廷和那些清高自傲又聪明的,可并不容易查出什么啊。 纵然有些人真的被查出了实据,那只怕大多也只是小鱼小虾罢了。 江彬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位新的少年天子:没用的。 出口气是很爽,但你的江山要乱的。 你那堂兄,当年不就是没办法吗?刘健撂挑子不干了,谢迁也撂挑子不干了,李东阳虚与委蛇地摆烂,你那堂兄才要设豹房提拔我们这些毫无根基的人啊。 可如今我们的结局,不是已经说明你朱家的江山得靠哪些人了吗? 没用的。 何况,我又没有活路,我为什么要帮你? 朱厚熜看出了江彬眼中的那种怜悯情绪,可是他的目光却多了笑意:“还愣着干嘛?朕说继续审,听不见?” 杨廷和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那就乱吧。 想平稳地过渡到新政阶段,本来就是奢望。 皇帝也应该知道了,真正要让某些国家大事运转起来,远比礼制法统辩一辩、或者登基诏书上怎么改些说法难多了。 想行新法?今日这局面,哪里比得上真正要行新法时朝堂的混乱之万一? 就当只是开场戏,好好看一看吧。 解昌杰觉得局势失控了。 皇帝平静又偶带笑意的态度告诉了他,今天圣驾亲临,不是来“谈判妥协”的。 听说初次朝会时,陛下发火之前也是笑着的。 钱宁、江彬等人的案,要么就只论其人之罪,要么就查个彻彻底底。 他终于有点体会到袁宗皋昨晚没对他说出来的那种人生感悟。 如果把新君比做一军,杨廷和这些重臣比作一军,那么之前的大礼之争只是两军之前的唇枪舌剑而已。 但这一次不同了,这一次是真刀真枪的对攻。 梁储、王琼,他们是皇帝在初次朝会时保下来的“大将”。 大将若“战死”了,士气还能存吗?没了士气,败局已定! 他心头冰凉。 昨天那封奏疏上有他的署名,那么他解昌杰毫无疑问已经是“叛将”。 哪还有两边居中调和的可能? 他恨恨地偷瞄了一眼闭着眼睛的杨廷和,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被利用了。 审案在继续,王琼、杨潭、陈金、魏彬等人在朱厚熜面前跪了一排听候发落。 江彬这回都不用张子麟问了,而是自顾自像回忆旧事般滔滔不绝起来。 一个个人名,一条条线索被他说出口。 他并不是要帮朱厚熜,他只是想看热闹。 万一黄泉路上多几个伴呢?岂不美哉? 记录审讯过程的书办手在抖,刘龙的手也在抖。 他不用记录这些,他只用记录皇帝言行而已。 可现在平静着的皇帝,等下会怎样? 严嵩看着面沉如水的袁宗皋,又看着脸色阴沉不定的王琼及其他重臣。 这个局面要怎么解? 恐怕杨廷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哪怕最后一次请辞、就此真的离开朝堂他都已经想好了。 诸事不议决,等着费宏、杨一清、王守仁,梁储越来越活跃,王琼自恃无恐,严嵩设身处地想了想,也认为既然不被信任不如挂冠而去。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