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上的弓打了个招呼,随后咧嘴笑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倒来得早。你们家里又不是没田,还来蹭老子的吃喝。” “直哥,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们了。看,昨天跟老六在县城里带了好酒回来,这才来找你啊。” “哦?哪来的钱买酒?你们两个莫非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哎呀,又冤枉我们!”其中一个麻利地烧火,让另一个去洗剥那野鸡野兔,嘴里说道,“是许家在县里招工,我们已经准备跟许家一起去浙江,出海挣钱了。买酒的钱,是先发下来让我们安顿好家里事的。” 那直哥眼神一凝:“出海?” “直哥,过了这个月,你守孝也期满了。”那年轻人期待地看着他,“要不,咱们一起去?咱这附近乡里,一共有六个人一起走,大家伙一贯都是以你为首。听说许家在浙江那边的生意已经很大了,有你在,我们六个不会受欺负。你还识字,懂算账,一定会得重用的,兄弟们也能跟着沾光啊。” 那直哥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许家给多少月银?” “二钱月银,管饭管住。”那年轻人看着似乎有戏,立马来了精神,“若是肯跟着上船出海,月银就有五钱。运气好挣得多,还有赏赐。直哥你这么大本事,起码月银有一两,就算花用一些,一年也能攒下好几两银子!” 一年能挣下一亩田,两三年能挣下一个宅子,确实挺诱人。 那直哥看了看不远处自己母亲的坟茔,想了想就一拳擂在那年轻人肩头:“出海,那是卖命的钱!哪六个?别钱没挣着,小命喂了海里王八。” “还能是哪六个?自然是从我到老七了。直哥,你是老大,不能不管我们吧?” 看着他咧嘴的笑容,那直哥脸上带着微笑:“让我猜猜,你们几个已经把老子卖了对不对?这酒钱,莫不是也有老子一份?” “老大英明!”年轻人手里多出了一个木牌递了过去,“实话实说,酒钱都是老大出的,我们也还没有卖身。许家的许栋老爷早就知道老大的名声,他让我来问问你。只要拿了这木牌,月银一两起。见了面,再定好差使、月钱。” 那直哥拿起木牌端详了一下,正面是三个字:徽海许。背面是两个字:王锃。 这是他的名字,熟悉的人喊他直哥,只不过因为他性情刚直、义薄云天。 王锃冷笑了一下:“听说这徽州海贸公司,是好几家合伙的,背后还有宝船监的股。许家有几条船?” “我打听过了,许家船团一共有四条大海船、三条小海船。咱们徽州大船团,一共有十五条大海船、二十七条小海船。如今在浙江宁波各家海商中,皇明记海贸行那些企业不论,民间海商公司,我们徽州排第二了!” “这是想做第一、招兵买马了。”王锃看了看那年轻人,过了一会咧嘴一笑,“也罢,反正老子已经孑然一身,就到海上闯一闯,总不能眼看你们六个去枉送性命。” “直哥仗义!”那年轻人喜不自胜,“老六,洗剥好了没?” 远处小塘边隐隐传回声音:“在剥了在剥了!” “直哥,我去喊他们都来,再带点下酒菜。” 过不过时,这本应禁荤腥守孝的窝棚前便都是欢声笑语。那王锃显然是个洒脱汉子,并不如何在乎这些礼教条规。 于他而言,父母生他养他,在这里守一下孝是人伦应有之义。 但是捕猎山珍,饱了肚子也畅了心怀,同样是父母的期望,哪能整日哀戚、瘦成皮包骨? 徽州东北面的南京,杨一清离世、明旨入庙的消息已经传来,但许多人关心的还有一件事。 “严惟中当真是这样说的?” 在一户人家的正堂里,从门口到这正堂,挂着不知多少匾额、书画。若是细细看去,无不出自书画名家、一时重臣手笔。 正堂当中主客,也个个都穿得体面,须发一丝不苟。 问话的是其中一人,主人家凝重地说道:“一字不差!若非事关重大,国策殿中事,那几位大人自然不敢漏泄。杨公骤然离世,这一场辩议才没进行下去。但严惟中何许人也?他是陛下一手拔擢的人!” “依我看,话没说绝。”另一人沉吟道,“陛下毕竟没有亲至。”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