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落上白衣,他换衣时,我悄然在旁。他早已拒绝与我沐身,也不愿我看他的身体。 枯瘦的躯干仅仅裹着皮,每一处骨骼都明显可见。他腹腔内凹肋骨突出,雪白的皮肤上黑色的血管满布,还有一块块深色的紫色印记。 他比詹南客更单薄。 身上已呈现出了詹南客所言的“尸印”。 他着衣仔细,故而极慢。颤抖的双手系扣衣带,一遍不行便两遍,一定要系得一丝不苟分毫无差。他身有残损,清骨不减半分,体面尤在。 入夜,誉清还在为我收拾行囊。 我的衣装鞋履,我的发饰棉帽。孩子的包被,以及尿褯。忽而我眼前一亮,却见竟还有月事巾,我说誉清忘了,怀孕不来月事。誉清说,上次我生产完十七天来的月事。 寝时,他搂着我嘱咐声不绝,即便咳喘起伏虚弱难言,他也并无停歇。 他似有千千万万要对我说的话。 如果余生很长,他一定能对我说一辈子。 离家日。 今日放晴,好不易遇薄阳过隙。 誉清未有失眠,难得贪睡。 醒时,他怀抱着我许久,迟迟不愿起身。 我知他不舍,我亦是。 我说,我会很快回来。我说,我一定带着孩子平平安安回到他身边。 我说,誉清,我爱你。 他未应我,只是将我越抱越紧,像是要将我与他融为一体。 用完早食,即将启程。 与平日一样,誉清将我送到院门口。 他抚着我的脸,为我将碎发别于耳后。他为我整理衣领,顺平披风,最后,万分小心的将手落在我的腹。 我说,你要注意身体,乖乖等我回来。 他说,万事小心。 三妹背着行囊走在前,我依依不舍的抽离了他的温度。 每迈一步,我都回头看他一眼。 他孤零零的伫立在院门前,薄如蝉翼。像即刻融化的雪,像将要欺灭的烛。 像一眨眼,就灰飞烟灭的尘埃。 小曼。 他没有将我的名字唤出声,又或者是他已无力启声呼唤。我只见他唇间微动,用唇形念出了我的名字。 灰色的瞳眸盈满涟漪,雪白的发淋满浅淡的天光,随风拂起。 我终究没办法再迈出一步。 我转身大步朝他走近,踮起脚尖,与他一吻。 江誉清,我爱你。 你要知道,我爱你。 我知道。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