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笙见陆晴萱有些蔫了精神,便知趣地杀了口。他走出帐篷,抬起眼皮往林杪处有心无心地望着,信手折一截树枝在篝火里硬邦邦地捅了两下。 被烧得脆弱的竹木便“啪”一声爆开,溅出三两粒亮盈盈的火星,声音微妙得竟似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叹。 栖妍不知触动了哪一根心弦,总感觉暖烘烘的帐子里也像待不住人似的,索性同柳毅笙一并钻出去,守着另外一堆余烬蜷缩着蹲下了身子。 夜风逐渐变强变烈,撕扯万物的势头越发霸道和猖獗,帐篷被撩掀发出的响动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单调,却震得人心里如闷鼓直敲,煞是难受。 苍茫秋夜,牵动起世间各种相似抑或相异的离情别绪,又年复一年,辜负着远行的游子、谪迁的仕宦、空床独守的思妇……陆晴萱仰头迎住散入帐帘的白惨惨的月光,怔怔地想:若她此番也被辜负,又当属哪一类呢?…… 陆晴萱不晓得自己在帐中坐了多久,亦记不住前前后后都思量了些什么,只知帐外宁静渐渐被几声低语打破,仿若一大块黑色的布料被小刀一点点划上细口,光亮才三三两两地透了过来。 不及细思,她双腿已比大脑快一步地夺出帐子,映入眼帘的是柳毅笙、栖妍,以及站在二人面前一名陌生的中年男人。 男人五十岁上下,双鬓染雪;身量不是很高,看上去瘦得有些不甚协调;那乱蓬蓬地铺满鼻子下方部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胡子也已花白,唯有那双眼睛…… 陆晴萱“领略”过很多人的眼睛,里面有诚挚,有虚伪,有自信,有颓丧;叶柒的眼睛里是纯净热烈,蓬鹗的澄澈自然,戾王的阴诈诡谲,栖妍的哀婉忧伤……而洛宸的双眸里,则有云海永远遮不住的星光。 可这个男人的眼睛,陆晴萱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亦形容不了,甚至在她打算端详打量男人之前,男人已经用这双鹰狼般的眼审视起她来。 陆晴萱忽觉出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可三人的目光已然欺到她身上,是以,她一时进不得亦退不得,着实窘迫。 柳毅笙眨了两下眼,赶紧回神跳出来打圆场:“……呃盛叔,这就是我方才向您提起的陆晴萱,陆姑娘。” 他的声音比先前要大上许多,似乎在有意暗示什么。男人翻了他一眼,明显不怎么高兴,从鼻子眼里“嗯”一声算是回应。 陆晴萱隐约觉得其中有事,下意识往柳毅笙脸上偷眼一扫,才发现他脑门上亮光光的,竟是浮了一层滑腻腻的汗。 陆晴萱觉得自己应该说话——至少该主动问候一下这位……呃……前辈?——可不知怎么的,嘴巴像被上了封条的门,连条缝也不敢打开。M.dGLhTOyOta.CoM